先前,秦世琛為了過所與公驗的事,把馮六郎幹了一架,兩家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還不死心?
秦世卿胡亂“嗯”了聲。
“家主,不止二爺,其實我也有點想不通你為何不願通商西遲。”喬歡道,“西遲國窮,若能把燈盞的銷路打通過去,隻在民間就能賺個盆滿缽滿。要是能搭上西遲皇室成為皇商,秦家在大魏與西遲的地位也都能更上一層樓。”
掏心窩子的話,秦世卿卻聽笑了:“都道‘西遲國富,黃金如沙’,歡娘子卻說‘西遲國窮’,這是為何?”
“銀錢多,奈何文化窮。”喬歡歎道,“隻知酒肉,不精文墨,毫無雅意。家主上元燈節在俪城所布燈景,于西遲人而言,是做夢也難看到的景色。所以呀,要是能通商就好了,西遲人有花燈看,大魏人也有銀錢賺,兩方得益,多好。”
初升的朝陽落入她的眼中,碎成點點微芒。
秦世卿垂眸,默了默,道:“邊關局勢尚不明朗,此時通商,并非最佳時機,姑且再等等看。”
喬歡揣摩道:“家主以為兩國會起戰亂?”
秦世卿:“極有可能。”
這個問題,喬歡記得自己也問過秦世琛。面對同一個問題,兄弟二人給出的答案卻是截然相反。
喬歡把當初秦世琛給她的理由抛了過去,“聽聞大魏官家欲娶西遲公主為後,兩國聯姻,國主愛女如命,這仗如何能打起來?而且西遲人這麼些年也沒進犯過大魏一分一毫,怎麼看也不像是好戰的人。”
與其擔心西遲,還不如防着南邪呢!那才是頭兇殘的餓狼!
“正因為國主……”秦世卿覺出怪異。
他非西遲人,稱呼對方君主向來都會冠以西遲二字,單稱“國主”,是本國人才會有的習慣。
而喬歡,竟稱西遲國主為“國主”,稱官家為“大魏官家”。
怎麼想,喬歡都更像西遲人,而非大魏子民。
“正因為什麼?”喬歡有些急切。
秦世卿暫且壓下疑心,道:“正因為西遲國主愛女如命,我才擔心,大魏與西遲之間,會有一場惡戰。”
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喬歡蹙起眉頭:“這又是為何?”
秦世卿道:“世人隻見富貴無邊,卻不知朱門高牆,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兇殘之地。先太子中毒暴斃,先皇後也随之而去,兩條人命,至今不知兇手是何人。”
話說至此處,喬歡漸漸明白過來。
後宮之地,勾心鬥角。
她若殒命,父王與王兄必然饒不了大魏。
秦世卿擡眸道:“愛女身死,為父者,必會讓兇手血債血償。和親,隻怕是會加快這場大戰的到來。”
兩國交惡,最怕的就是與敵國有所牽扯,禍及家族。秦世卿謹慎小心,這才不願在此時與西遲通商。
也不知道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他會作何反應。
明哲保身,他是家主,又怎能不顧族人性命随心所欲。
很有可能會立刻與她劃清界限吧。
米粥溫熱,喬歡舀了勺入口,淡淡的,沒滋沒味。
提箸夾了筷醬菜入口,一嚼。
唔!
喬歡的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
好辣啊!
秦世卿連忙倒了杯水遞給她,“抱歉,不知你吃不得辣。”
喬歡邊喝邊道:“沒有沒有,我可以,但這有點太辣唔!”
水是偏燙的。
口腔本就火辣,一口熱水送進去,無異于給烈火熊熊的爐膛添了把柴,半張臉已經快痛到麻木了。
淚也流的更兇了。
剛巧看到秦世卿下颌上的一點疤,那是不久前她“不小心”燙出的痕迹。
蒼天饒過誰,喬歡捂着劇痛的嘴,心道,真是因果報應。
井水漱了三遍口,辣味才算消褪到可以忍受。
直到用完早膳,秦世卿也沒能把八字批命的事與喬歡坦白。
非他不想,而是好不容易鋪墊好所有的一切,剛要開口,南宮璃就派人來傳話,說他們姐弟二人想請他過去說話。
秦世卿走後,喬歡便出了門,直奔問心醫館。
令她沒想到的是,月前還門可羅雀的醫館,今日卻排起了長隊,一眼看去都是百姓,衣衫褴褛,無一不是抱着肚皮哎呦喊疼的。
鄭希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就連診脈都是站着診,兩指略搭片刻,就轉身配藥,如此一來草率是草率了些,但速度也快了不少,臨近午時便将一巷子人都打發走了。
喬歡這才上前打擾,“鄭大夫醫者仁心。”
鄭希擡眼,紅血絲多如棉絮,卻能在疲憊中瞧見隐隐的歡喜。
“歡娘子,你怎麼來了!”
“有事找你。”喬歡拉過一張長椅來坐下,“上次你給家主把脈,除了手抖,可還發現其他病症?”
鄭希的笑容逐漸凝固,手上一抖,險些掉了筆。
“秦家主……都跟你說了?”
喬歡眨了眨眼。
看鄭希這反應。
秦世卿,無疑是不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