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誰都沒和誰說話。

天色不早，宿星快速煮了一碗面糊糊打算當晚飯，然而被打之後的小孩面朝裡側躺着，即使聽見宿星進屋，聞到飯菜的味道，依舊一動不動，沒有起來吃飯的意思。

宿星則是緊緊抿着薄唇不吭聲，那碗面糊糊到了第二天一早，被宿星加水又煮了一遍，味道淡薄不少，比粥還稀。

黎臻這次沒說不吃，但隻吃了半碗，剩下的被宿星全部吃掉。大黃和小雪不知道去哪裡了，天色微亮時才回來，肚子鼓起來，應當是在外面覓食吃飽了，宿星就沒管他們。

吃完飯，黎臻一抿嘴跑出去了，宿星也沒管，自顧自的收拾屋子，把碗筷洗了，冰水凍的手通紅，他像是不知道冷一般，将洗幹淨的碗筷拿回房間放好。

大雜院都是共用一個廚房，天色一亮院裡的人起身，登時就熱鬧起來，有蹲在家門口用刷牙子刷的，有罵他說不講究的，還有人為了搶誰先用廚房大打出手的……

宿星收拾好之後背着幹糧和水囊就走了，臨出大院時，看見黎臻和一群小孩在玩鬧。

大院裡孩子不少，不過唯獨黎臻長的最好看，這孩子生的白嫩，眉心一點紅痣，不管誰看見都要誇一句像佛祖座下的小童子。

不過此刻“小童子”沒理站在那的宿星，等人都走了，她才擡起頭，随後氣鼓鼓的瞪人。不過她生的嬌憨可愛，即使瞪人也賞心悅目。

“小禾，到你了。”一個小孩扒拉她的胳膊，他們正在玩挖土遊戲，就是一堆土裡面插根木棍，每個小孩扒拉一次，直到土越來越少支撐不住木棍倒下來，誰将木棍扒拉倒，今晚誰就尿床。

黎臻心不在焉，腦子裡都是被哥哥打屁股的畫面，她惱怒的厲害，惡狠狠的在心裡發誓今日都不要理哥哥了！

“哎呀，小禾，木棍倒啦，你今晚要尿床咯！”

小孩們熱烈的起哄，黎臻更生氣了，當即扔下棍子就要回家不和他們玩。可孩子們都喜歡和黎臻一起玩，覺得她長的好看脾氣好，因此大家七嘴八舌的哄着人，總算将人哄好了接着玩。

玩着玩着，有個孩子的娘拎着掃帚過來，拎過小孩照着屁股就打。“我讓你偷錢，我讓你偷錢！”

“娘，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哎呦哎呦！”

原來是這小孩偷了兩文錢出去買糖了，怪不得早上給大家夥分了糖，所有人都崇拜的眼神看他，現在知道怎麼回事，那孩子頂着其他夥伴的目光鬧個沒臉，求他娘别打。他越求，他娘打的越起勁，最後拽屋裡接着打去了。

有小孩吞了吞口水。“太吓人了，幸好我娘不打我。”

“那你偷錢試試，看你娘打不打你。”

“我爹昨晚剛打完我，也是打屁股，大人都喜歡打小孩屁股。”

聞言，黎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倒是不疼，但總覺得哪哪不舒服，宿星打的時候她都哭了，不是疼哭的，她也說不上來怎麼回事。

黎臻别扭難受的不行，宿星倒是還好，因為在他看來昨日打小孩，和以前打小孩沒什麼區别。這些年他沒怎麼打過黎臻，因為小崽子還算懂事，可真在氣頭上，宿星也管不了那麼多，非得讓小孩長長記性不可。

“又當爹的又當娘。”宿星嘴裡嘟囔着一句，踢飛一塊石子。

到了晚上宿星回來，倆人又誰都沒理誰。小聾子來送燒雞，他忙着撕雞肉，卻見兄弟倆誰也沒動。

“這是怎麼了？吵架了？”

桌子旁還坐着牧野，他從一進門就敏銳的感覺不對勁了，宿星如今已經十四歲，黎臻十一歲，都不算是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宿星養了黎臻七年了，和親哥哥沒區别，兄弟倆有什麼事情自己關起門來解決最好。

因此牧野不說話，小聾子是個沒眼力見的一直追問，宿星煩躁道：“沒事。”

小聾子把雞腿放在黎臻碗裡，循循善誘道：“阿臻啊，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誰料好說話的小孩噘嘴，一副受了委屈但不說的表情。

屋裡氣氛有點怪，小聾子想着調節氣氛便說了幾件雜事，說着說着，他來了句：“哎，你們知道天雲宮選拔……”

沒說完感覺不對連忙住嘴，轉移話題道：“來來，趕緊吃，涼了就不香了，快，趁熱吃。”

牧野笑笑，看起來已經放下一切了。

燒雞可是貴重東西，廖大夫和小聾子師徒倆也不常吃，這是一個病患為了感謝廖大夫妙手神醫送來的，他叫小聾子給宿星他們送來，四個人分一隻雞不夠吃，但也能解解饞。

吃完小聾子就得回去了，本想勸宿星幾句，結果牧野拉着他衣袖搖頭示意。

“他們兄弟倆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牧野讓小聾子趁着天沒黑透快點回去，小聾子嘿嘿笑。

“好咧，我這就走。”

燒雞沒吃完，兩個雞腿被黎臻吃了一個，她晚上和外面的小孩吃了一顆烤土豆所以剩下一個雞腿不吃，宿星拿碗扣住，把雞骨頭扔給大黃吃，小雪貂也湊過來啃肉，不過隻吃了一口就嫌棄，一溜煙的跑去和黎臻玩耍了。

……

雖然剛出正月，但過年時候的喜慶氛圍一去不複返，城裡的百姓都開始為了生計擔憂。大雜院裡做什麼的都有，還有幾家是專門收馬桶的，後院放着拉馬桶的車，臭氣熏天，但後院有塊地格外肥沃，有不嫌棄的過去種菜，也能省下不少錢。

早上天剛亮，收馬桶的就得出門，大雜院的馬桶好收，宿星倒完桶把馬桶刷洗幹淨。其實旁的人家都不會費心刷這玩意，但小孩挑剔，有一點點味道都不會用。

他起的早先用廚房，煮了稀粥，把昨天剩下的雞腿熱上，端飯菜進來後，又去屋裡角落裡的鹹菜缸裡夾了半碗鹹菜。

黎臻不喜歡吃，覺得太鹹，可家裡沒有其他東西，宿星把好的都給小孩吃，自己吃糠咽菜。吃飯時候，宿星瞄了小孩好幾眼，黎臻隻喝了半碗粥。

他總覺得小孩比其他同齡孩子長的瘦小，難不成，是因為吃的太少？

宿星其實也清瘦，但他人長的高，看起來就還可以。他力氣大飯量大，剩下的都被他打掃幹淨。

今日倆人又是誰都沒理會誰。

晌午時候宿星回來，手裡拎着一條魚和一袋子米。從進大雜院的那刻起，就不停有人和他說話。

“今天吃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