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自然是去不了了,甯橋有些戰戰兢兢地把向馳安帶回了村裡,把人送回了家。
在向馳安眼神空洞地上樓的時候,甯橋還是沒有跟上去,也許這個時候向馳安更需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幫他把大門拉上,甯橋轉頭回了小賣部。
他這兩天因為向馳安的事情都沒有來得及清點貨,剛好這會兒沒什麼事了,他翻出自己的本子,從角落裡找到一支筆,開始認真地清點起了庫存。
醬油缸子已經快空了,想起上次去縣城,打醬油的那裡說現在已經都在賣瓶裝的醬油了,幹淨衛生,價格也不會貴多少。
甯橋也決定了下次進貨就賣瓶裝的了,就是不知道村裡人能不能接受,他聽說别的地方的小賣部早就賣上瓶裝醬油了,他換得已經算是晚了。
下次進貨先拿幾瓶回來試試看能不能賣出去,還有些小孩兒的零嘴也需要再添一點,鹽拿一箱,酒來一件,白糖葉子煙也得補補,過不久就要收谷子了,冰棍也可以再多進點,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零食帶回來,也不知道向馳安愛不愛吃。
這麼一盤點就到了該做午飯的時候了,做飯就不能再在小竈上糊弄,但是要想吃啥也真是難事。
菜地巡視一圈,豆角苦瓜結成一串串,掐了一些回去,豆角和陳年臘肉一起焖個幹飯,苦瓜切薄片炒個雞蛋。
等飯做好,向馳安并沒有來,甯橋找了家裡的一個托盤,把做好的菜往托盤上一放,想了想又從貨架上拿了一瓶甜酒,是玻璃瓶裝的,沒有一點酒的味道,帶着點橘子的味道,很好喝,希望他喝了能心情好點。
甯橋到向馳安家已經輕車熟路,他走上二樓,把飯菜放在餐桌上,才往向馳安的房間去,這會兒房間的門是緊緊閉上的,他輕輕地敲了敲門,以為向馳安不會開,結果在他敲過之後,向馳安就打開房門出來了。
甯橋朝他笑了笑:“吃飯了。”
向馳安的面色更加陰郁了一些,在看到那碗苦瓜炒蛋的時候,他轉頭看向甯橋。
甯橋趕緊舉手投降:“苦瓜清火,天氣太熱,需要清火。”
向馳安哼了一聲,坐在飯桌邊開始吃飯。
雖然是苦瓜,但甯橋處理得好,吃下去并沒有苦死人的苦味,以前家裡為了養生,母親每天都要榨一杯苦瓜汁來喝……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從前的事,向馳安僅存的一點食欲也沒有了,他放下筷子,開始神遊天外。
甯橋正埋頭扒飯,擡起頭看了一眼向馳安,發現他又不高興了。
甯橋覺得心有點累,向馳安總是在不高興,也不清楚緣由,他拿着那瓶甜酒,在桌沿上把蓋開了,瓶蓋揣進褲兜裡,打開的瓶子放在向馳安的面前:“喝點甜的,心情好。”
向馳安看着那碧綠的玻璃瓶,伸手拿過去,但想到沒有杯子,又放了回去,然後站起身去找杯子。
甯橋以為他不喝,自己拿過來一口幹了一半,等向馳安找到杯子回來,看到喝的已經少了一半,而甯橋這會兒還很煞風景地打了個嗝。
向馳安真的要被氣死了,怎麼會有甯橋這樣的人,說了給他喝,這會兒又自己喝了一半!他氣上心頭,抄起瓶子一口氣把另一半喝完了。
“别生氣,下次你來小賣部,想吃什麼我都請客。”
“誰稀罕。”向馳安放下瓶子,又坐到甯橋的對面,這會兒倒是又有了胃口。
豆角焖飯帶着油香,還能吃到鍋底鍋巴的一絲焦香,向馳安沒吃過這樣帶有煙火氣的飯,連苦瓜炒蛋也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他吃完一碗飯之後說:“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一句話讓甯橋差點嗆到,好不容易順過氣之後,又有點開心了,向馳安肯跟他說這個,那一定是已經解開了心結,也大概理清了其中的關竅。
“那你親生的父母呢?”
向馳安愣住,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從這件事發生以來,他一直沉浸在自己不是父母親生孩子這件事帶來的悲傷裡,來到這裡之後更是沒時間想這些,現在甯橋問起來,他才想起還有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向馳安說。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呢?”甯橋已經放下了筷子,準備好好跟他談一談。
“我不知道。”
“那就先在這裡好好生活吧。”甯橋說,“這裡離大城市很遠,很甯靜安詳,也許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你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京市來的東西給了原本還殘存希望的向馳安最後一擊,他其實想要去哪裡,也沒有人會攔着他,但他不敢再踏出一步。
甯橋站起身,收拾好了碗筷,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個午覺吧,我下午要去縣城進貨,回來的時間可能會晚,你要是餓了就去我的小賣部裡找點吃的,等我回來做飯。”
“我跟你一起去。”向馳安說。
他的心裡有個缺口,現在亟待發洩。
向馳安跟他一起走,他回去賣了兩塊香皂,一袋小冰之後,又騎着摩托車帶着向馳安往縣城裡去。
這次他沒再騎那麼快,原本他隻要花四十分鐘,騎慢了就花了一個小時十來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