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雲看着她從一個腼腆姑娘手心中,拿走一件剛從沙礫裡掏出的物件。
崔珏驚喜地擦了又擦,手中雞蛋大小的透明琥珀。她擦淨沙礫便看見,琥珀裡竟關押着螳螂捕蟬的畫面。
崔珏震驚了!她高舉起來手中的透明的琥珀。夕照之下這塊世間奇珍散發着迷亂人眼光彩。
光線從不同方向折射來,把琥珀照得熠熠生輝,迷人的光暈中栩栩如生的蟬羽顫閃着羽翅,幾乎振翅而飛。
蟬期待逃過天敵捕食。螳螂伸展出鐮刀似的一雙大剪刀,能瞬間鉗斷蟬的翅羽,期待飽食一餐。
令人目眩的寶光中,有讓人神迷的戰鬥,和逃生抗争。瞬息間的事,奇迹般定型裝入這一方雞蛋大的世界。
“神仙姐姐!你喜歡嗎?我送給你,當作你救我爹的禮物,好嗎?”七歲的小女孩揚着燦爛的笑臉。
“我一直想送神仙姐姐件你喜歡的禮物。”
“你知道嗎?這隻琥珀很貴重。”
“它沒有我爹的性命貴重。娘說,沒了爹,就沒有家。沒了家,再貴重的東西也沒有意思。”
小女孩歡笑着揮手道:“神仙姐姐再見!”
她迎着萬丈霞光,奔向她向往的家的方向。
崔珏握緊手中,圓潤細膩得好像觸及冰玉的琥珀。崔珏沒有了剛剛的驚喜。
崔珏似乎一直不能接受,自己成了孤女,成了浪迹天涯的遊子。她失去家的方向,飄零向不知名的遠方。
也許世上隻有葉流雲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也許崔珏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浪迹遠方。
經過葉流雲反複哀求哭訴,最終崔珏還是同意跟着葉流雲離開,她經營兩年又三個月的漁村。
離開泉州前崔珏買下了整個漁村。崔珏交待好崔守一幫着守護漁村,照顧好公孫一家五口人。
崔珏命令崔建安留守的崔家死士一定要按照她和父親的規劃,創造出圖紙上的鐵皮大海船。崔家海貿一定要培養出隸屬崔氏的舵手水手來。
崔珏把建安所有的資産變賣,投入到泉州港海運事業。崔氏的商業葉流雲再也不插手。
崔建安留守的三十個部族死士再也不許葉流雲插手崔氏的事,葉流雲隻負責照顧守護崔珏。
兩方似乎有秘密協定。崔珏問不出雙方的矛盾,他們同時把父親的行蹤隐藏。但凡涉及崔建安貞元八年的行事,他們皆緘口不言。
貞元十二年春,十五周歲的崔珏跟從葉流雲趕赴京城長安。葉流雲匆忙把崔珏安排住宿雲來客棧。
葉流雲匆匆趕赴叔父葉元賀府邸打探家族近況。
葉流雲由仆從帶進葉太醫府邸,得知叔父把祖父及一衆家族子弟,旅殡于長安法門寺。葉元賀等待葉流雲歸來,叔侄一同扶靈柩歸葬祖地華州。
叔侄兩人雖數年不相見,兩叔侄卻情同父子。而今葉家主脈隻剩叔侄兩個男丁叔侄相見不由淚奔。
葉流雲住進葉府每日在法門寺為祖父守孝念經祈福。他在母親葉趙氏媚兒的監守下,不得到雲來客棧與崔珏相見。
葉流雲忙碌中到了三月,葉元賀辭去太醫院職位。葉家在政治上遭受到覆滅打擊,已無法在長安立足。葉元賀準備退避祖地,葉家舉家回遷華州定居。
葉流雲趁着叔父忙着辭别京中親眷,叔嬸母親忙着處置葉家在長安城中家業,他找到雲來客棧看望一個月不曾見面的崔珏。
崔珏穿着身月白淺色春裝,緩步走進雲來客棧。她剛從太白樓打聽消息因為皇太孫戰殒,德宗變得喜怒無常經常喜歡遷怒。
崔珏無辜被遷怒被德宗派人把她販賣到淮西涼昭府,父親得到消息和師兄追蹤到淮西尋找兩個月沒半點線索。
父親進宮面見德宗後失蹤。師兄找到了父親留下的遺書遺物。
崔珏心中充滿了憤懑仇恨,不明白衆生都是人,怎麼可以做皇帝的可以動轍殺人,而做百姓隻能任人魚肉。
崔珏懷着悲憤之情回到租住的客棧小院,崔珏走進客廳便看見,客廳裡坐着等她的葉流雲。
崔珏取下頭上戴着的帷帽幂簾,她手中收緊帷帽。崔珏看着葉流雲,她臉色很蒼白内心翻湧着驚痛。
葉流雲看到崔珏隐忍的淚意。他心中猛然驚痛欲死。葉流雲上前握住她的雙手,緊張地詢問:“珏兒,你怎麼了?生了病?”
葉流雲扶她坐到官帽椅上,他先是打水替呆呆傻傻坐着的師妹清潔頭臉雙手。葉流雲把崔珏照顧妥當。
葉流雲用手帕拭淨手上汗漬為她把脈,崔珏隻是肝氣稍有不暢。葉流雲想大概師妹是生自己的氣,畢竟自己一個月沒來看護照顧師妹。
葉流雲向崔珏解釋說:“如今舒王李誼與太子在朝野争奪廢立太子的機緣,長安城動蕩不安。為避開兩皇族内争,很多官員選擇明哲保身。’’
“叔父趁着三年丁憂,辭官扶祖父靈柩回華州故鄉。這一個月我忙碌些很抱歉沒來看望師妹。"
“我錯了,我以後不會丢下你一個人很久。我以後不會置你于不顧。别生師兄氣好不好?我錯了,再沒有下次。”
葉流雲向崔珏讨饒,師兄一直都是個柔情似海溫潤可親的好兄長。崔珏的心似乎又活過來,她要和師兄好好的在一起。
崔珏抽回葉流雲握着的自己的手。她手足微涼崔珏捏着帷帽上的冪簾她低垂着頭。
葉流雲心中更加不安,他緊切切低喚“師妹,師妹……”一聲緊一聲在她耳邊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