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引拿出手機搖了搖:“醫院裡有點事,我要先處理一下。您二位先去吧。”
方引話音剛剛落下,謝積玉便有些不耐煩了:“關嶺。”
他确實是不高興了。
關嶺撇了一下嘴,在方引肩上拍了拍:“那我先走了,你自便。”
方引點點頭,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剛才謝積玉那個表情卻在他腦海裡反複回蕩。
或許他今天根本不該來,以謝積玉的為人,不速之客接近他隻會碰一鼻子灰,根本用不着自己在這自作多情,怕方澄做出什麼事情。或許他之前那些擔心更是無聊,他在謝積玉心中的為人本來就已經很差了,再多一個唐突的方澄又能怎麼樣?
亦或者,方澄的樣貌比自己受歡迎那樣多,謝積玉會因為驚奇兄弟倆長相差别如此大而多看方澄一眼嗎?畢竟他本來就讨厭這樣谄媚逢迎的人。
甚至,如果方澄的本性展現出來,隻會讓謝積玉覺得,他們真不愧是一丘之貉......
無數的可能性緊緊地擠在方引的腦中,然後無聲地爆炸成了一片虛無的灰燼。
陡然的窒息感讓方引覺得自己眼前有些發黑,他抓着手機便離開了會客廳,避開了裴昭甯的詢問和在場其他人的好奇目光。
方澄咬牙切齒地看着方引的背影開口:“他就知道對我兇,面對謝積玉就膽小起來了。”
裴昭甯有些好奇地轉頭問:“這是什麼意思,我剛才就想問,阿引跟謝總他們熟悉嗎?”
方澄張了張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好像是說漏嘴了,急忙圓謊:“沒有吧......呃,我的意思是,方引這個人就知道窩裡橫,遇到外人就不敢說話了,太讨厭了。”
“好了,别這麼說,他畢竟是你哥哥。”裴昭甯安慰地拍了拍方澄的後背,“我們先進去吧,你今天有沒有已經看中了的東西......”
月亮升了起來,越過了層層疊疊的雲彩,描摹出了遠山的輪廓。
方引在二樓的一個小露台上醒酒,夜風微拂,背後入門處幾棵重瓣繡線菊在風裡如呼吸一般平緩起伏,雪白的花色唯有月光能相較。
隻是這平靜的時光也沒持續太長時間,大約是因為地毯的隔音效果太好,人聲響起的時候方引才察覺。
“看來啊,前段時間我聽說的那個消息是真的......”
“什麼意思?”
此刻最好的方式本來是立刻出聲避免雙方尴尬,可是方引卻聽到了熟悉的字眼。
“你沒看到嗎?剛才方家倆兄弟都上趕着呢,這次老方總為了公司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别賣關子,什麼消息?”
方引屏住呼吸,緩緩地後撤了一下步子,把自己在那叢花邊上藏得更深。
“元晖集團那個新藥研究好像挺麻煩的,聽說是被藥監局的人捏住了什麼問題。”那個聲音壓低了一度,“說白了,就是上面有人要搞方家。所以也是病急亂投醫,把兩個兒子推給謝積玉,估計想自薦枕席找靠山呢。”
方引心頭一跳,凝神聽得更加仔細。
“那個omega我看還有點戲,誰會把beta推給人家啊,沒聽說謝積玉有這方面的特殊愛好啊。”另一個聲音響起,好像在權衡什麼一般,“要是真的,那我那一兒一女可有用場了。”
言語裡充滿算計,仿佛他的兒女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案闆上兩塊待價而沽的肉。
“omega能陪床,那個beta聽說當了謝積玉的私人醫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隻不過他們剛才看上去不熟啊......”
私人醫生。
有是這個詞。
那天回家的時候,方敬歲好像就提過,但方引以為隻是無稽之談,後來就把它抛在腦後了。但現在陡然在一個陌生人口中聽到,就意味着這種傳言也許不少人知道了,這讓方引覺得十分不安。
方引仔細回憶近段時間的細節,唯一被外人撞見過的就是謝積玉回國那天在謝家大宅,碰到了那位姓梁的事務官。
可是這種政界的人精,真的會傳這種話嗎?
“誰會把伏小做低這事放在明面上?隻不過,對方總來說,确實是物盡其用啊。”那個聲音頓了頓,像是帶着無限的興味,“你還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吧?特别是他那個大兒子,可遠沒有其他人家的孩子金貴。”
方引默然。
自己親身經曆是一回事,可從别人嘴裡聽說卻又是一回事。
“方總年輕的時候有個未婚妻,聽說是個頂标緻的人。後來在結婚之前卻出意外去世了,方總情深,就再也沒娶妻。就算有了孩子,說白了都是私生子。方總或許心中有愧,覺得自己是不是背叛了原來的愛人,連帶着大兒子都特别不待見。今天他們過來參加晚宴,可見元晖制藥确實遇到了一些問題,急需攀上謝積玉這根高枝。”
“畢竟養了這麼多年,孩子也是要還父母恩的。”
“說的是呢......”
山裡的風大了一些,夜晚的涼氣愈盛,繡線菊的花枝溫柔地輕撫方引的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