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積玉背靠着化妝桌,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池青就站在他對面,微微垂着頭,好似有些腼腆的模樣。這張暧昧感若有若無的照片被當時晚會的攝像師無意間拍了下來,卻成了學校當年最有名的照片之一。
而一張照片之所以能那樣出名,也是與後來發生的事情有關的。
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幫人在熱情地開他們的玩笑,隻是當越來越多的人發現,自那之後,謝積玉和池青常常一起出現在公衆場合,一起上課,一起吃飯,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官宣,但人人都知道他們倆個是在一起的。
其實在那張照片沒拍到的另一側,方引在那裡正在幫同學整理上台要用的東西,完了之後又急匆匆地去外面兼職去了。所以幾天之後,他才看到那張被廣為讨論的帖子。
不久之後,在一個深夜兼職結束,卡着點進宿舍樓的晚上,在門口看到謝積玉和池青的身影慢慢地交疊在了一起。
路燈昏黃的光被松樹枝切割得支離破碎,影影綽綽地落在二人的身上。
方引識趣地沒有走上前。
一會之後池青才發現了方引站在不遠處,他熱情地喊了方引的名字,招手讓他過去。
謝積玉靜靜地聽完池青的介紹,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對方引伸出手:“你好。”
方引也回握:“你好。”
這是他們高中時代的第一次對話。
後來方引和謝積玉的關系僅限于點頭之交,在學校裡偶爾見到能打個招呼,方引也一直把謝積玉當成好朋友的對象這個角色來看待。
再到後來,都聽說到見家長的那一步了,不知道怎麼的,池青就出國留學去了。明明是上一秒還是知名校園情侶,下一秒就形同陌路了。
這些事也是方引休學一年後才從别人的口中拼湊出來的,也隻知道個大概。其他人也不清楚内情,最合理的猜測就是家長反對。
池青的家庭條件普普通通,無法跟謝積玉相比,而且是個beta。聯想到見完家長之後就分手這件事,可以想見那肯定是家人反對了。要麼是池青父母覺得高攀不上,要麼是謝女士不看好家世相差太大的人能在一起走得遠。
到最後,也沒有個答案。
其實當他一周前收到池青的消息的時候,在心裡打了無數的腹稿,想怎麼拒絕這個聚會邀請。
池青出國之後,他們作為高中室友并沒有斷了聯系。不過方引剛跟謝積玉結婚那會,有小半年的時間都有些心虛,沒有主動跟池青聊過天。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方引能察覺到,池青和謝積玉應該是被迫分手的,池青之所以去國外,或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遠離這個令人神傷的環境吧。
池青是他大學期間很少真的聊得來的人,池青帶着他參加了許多活動,認識了很多人,拓寬了不小的社交邊界。
在今晚的聚會中,其實有過那麼一刻,方引甚至有些感激謝積玉對外隐瞞他們關系的這個要求。至少他面對池青的時候,有了冠冕堂皇的隐瞞理由。
盡管這樣的自欺欺人是如此卑鄙。
方引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每靠近謝宅一步,池青剛才溫和的笑臉就在他的腦海裡越清晰。
他推開了門,卻見到Luca以闆鴨趴的姿勢待在樓梯口,見到方引,小跑過來用頭蹭了蹭方引的手,耳朵也耷拉着,臉上的小表情明顯是不太高興。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隐隐約約的争吵聲,在寂靜的晚上顯得格外鮮明。
方引發現聲音的來源在謝積玉二樓的書房,他走到書房的斜下方,聲音更加清晰了一些。
“您卡項目預算,是生怕别人覺得您徇私?”是謝積玉的聲音。
“現在财政赤字過高,卡在财政部的初步審批不過,還沒進入議會投票呢,跟我有什麼關系?”謝驚鴻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我也告訴你,經濟不景氣,無數項目排着隊等議會批呢。就算過了财政部那一關,也不一定能過議會那一關。”
方引猜測财政部卡預算會不會是有那個環保組織在中間鬧事的原因,但聽謝積玉的意思,這中間也少不了謝驚鴻的手段。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無疑情況會變得更複雜。
“您這是給我打預防針,還是在威脅我啊?”
“有總統的支持不是萬能的。而且你早就知道,我能做的還有更多。”
謝驚鴻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話結束後,樓上便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
Luca的耳朵剛剛豎起來,謝驚鴻便出來了,方引來不及躲避,正好跟謝驚鴻的視線對上。
她居高臨下,冷漠地掃視着正在摸狗的方引,然後才下樓走到他的身邊:“他是你的合法丈夫,你好歹也對他上點心,不然他找别人是遲早的。”
方引心頭一跳,莫名想起了才見過沒幾個小時的池青。
他本來就猜測當年池青跟謝積玉分開中間有她的原因,如今謝女士神通廣大,知道池青回國了怕他們舊情複燃從而想離婚也正常。
這事畢竟會觸碰到謝驚鴻的既有利益,她有必要阻止。
方引知道自己是什麼都做不了,于是他默默地垂下頭,等謝女士摔上大門才擡起頭來。
他一口氣還沒呼出來,謝積玉的聲音就響起了。
“她又給了你什麼吩咐?”
方引擡頭望去,謝積玉的神情是絲毫不掩蓋的冷肅,薄唇的線條有些緊繃着。看着方引就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眼裡分明閃過一絲嫌惡。
如果說謝驚鴻在謝積玉面前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那方引或許隻是一個微不足道卻又像蚊子一樣萦繞在耳邊的小醜罷了。
所以謝積玉沒有等方引回答什麼,轉身便摔上門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