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樂蹲下來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但那小孩隻是掰着饅頭吃,并沒有理會他,應樂伸手去抱他,但手卻從他的身體裡穿過去了,原來不是不理他,而是看不見他。
這大概又是個幻境,應樂站了起來,花海在他眼前,太過真實,他往前走,試圖從這幻境中離開,可無論他怎麼走,總是會回到原地,那個小孩依舊在吃饅頭,應樂走了一整天,他就吃了一天的饅頭,應樂不敢走了,他不想在看到他吃饅頭了。
應樂就在門口坐着,看着那小孩,那小孩吃累了就睡,睡着了又吃,安安靜靜的好像是習以為常了,即便知道是幻境,應樂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難過,即便他告訴自己,幻境裡看起來孤苦的小孩很有可能是一個大魔頭,隻是為了勾起人的同情心而已。
應樂說服了理智,但他沒說服自己的心,他越看他就越覺得壓抑,尤其是他知道自己幫不上他的時候,他的心開始揪着痛。
一直到晚上,才有大人回來,他們背簍裡背着鮮花,但臉上卻沒有高興的神情,他們疲累的放下背簍,然後一個女人,看起來應該是那個小孩的母親,她去廚房做飯,男人就回房休息,等飯做好了,一家人把飯吃了,女人洗完了碗才将小孩從背簍裡抱了出來,一邊抱一邊罵,“怎麼又這麼臭,真是的,一個小孩拉這麼多,真是煩死了”
屋裡休息的男人罵道:“臭還是不是你生的,趕緊弄,臭味都飄進來了”
女人回罵道:“我一個人生的嗎,就知道說說說,早知道小孩這麼難搞,就不應該生他”
屋裡的男人道:“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就你事多,弄完了趕緊進來,昨天娘還在說家裡娃太少了,讓我們多生幾個”
女人應道:“知道了”
剛入夏,晚上還很涼,熱水用完了,女兒就舀了冷水來給孩子洗,冷水一激,孩子凍得嘴巴都發紫了,“哇哇”的哭,女人罵道:“哭什麼哭,給你洗還哭,不給你洗了,臭死你”
孩子還是哭,女人煩躁不已,用手使勁掐他,把他細弱的腿掐得青一塊紫一塊,孩子哭得更兇了,女人又開始打他,使勁扇他的屁股和背,“煩死了,一天就知道哭哭哭,怎麼不哭死你”
男人被這聲音吵得火冒,疾步過來狠狠給了女人一巴掌,“吵什麼吵,孩子都帶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女人頭發被打散了,嘴角也被打破了,手一松,孩子就掉進冷水裡,她指着哭鬧不止的孩子,梗着脖子吼道:“你打我有什麼用,要不是這小畜生,我會這樣嗎?”
男人道:“你看看你,哪家的女人像你這樣,我娘去大哥家,沒有管你要翻天了是不是”
兩人吵了一陣,孩子哭累了,自己從冷水盆裡爬出來,趴在地上睡了,女人見狀罵了句,“比豬還能睡”
女人丢了一件衣服給孩子蓋着,男人說:“弄床上去睡,要是生病了又要花錢”
女人道:“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就是要糙養才皮實,養精細了經常生病,在多的錢也禁不住他花”
男人沒有在說話,拉着女人回房,床響了大半夜。
應樂在那小孩子身邊坐了一整夜,他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小孩發熱了,但早上兩口子急着出去出門,就把他給忘了。
應樂看着小孩燒紅的身體急得快瘋了,他跑出去喊人,但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他失魂落魄的又走了回來,蹲在小孩面前,雙手合十,“求求你,快醒醒,求求你,醒過來去找大夫”
但小孩沒有,他燒了一整天,等晚上他父母回來的時候才發覺他還在地上躺着,男人又開始罵,“你看看,又發燒了,你自己想辦法,别讓我掏錢了,我可沒錢”
女人道:“發燒很正常,哪次發燒不是看着吓人,過幾天自己就好了,大驚小怪的”
男人暴跳如雷,“你說什麼,我可是老子的第一個兒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就跟他一起死”
女人被男人眼中的狠戾吓到了,“知道了知道了,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然後快速的将孩子抱到了床上,又去房間裡翻了藥出來煎。
濃濃的苦味在小小的院子裡奔騰,應樂坐在床邊看着小臉通紅的小孩,低聲道:“我已經上當了,你快變出本體來反抗啊,快啊”
但小孩子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靜靜的躺在那兒,不哭也不鬧,連夢也沒做。
應樂心裡很壓抑,他摸着他小小的額頭,滾燙的熱度傳到他的掌心,讓他鼻頭有些發酸。
沒過一會兒,門開了,女人端着一碗滾黑的藥進來,她走過去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眉頭蹙了起來,小聲嘀咕道:“怎麼這孩子老是生病,該不會是先天不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