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種生物都有着刻進骨子裡的本能,而貓族捕獵飛鳥,也是本能。
縱然如今的神州大地的靈氣已經将生靈滋養得有了靈性,貓族也已不再以捕殺為獲取食物的主要途徑,可翼族羽毛的氣味,仍舊深深印在貓族子民的潛意識裡。
沐雲衣襟上的确就是翼族的氣味,其中還夾雜着濃郁的脂粉味,更讓阿茵确定氣味的主人是誰。
阿茵不是三歲小貓,她知道衣襟要沾上氣味并不容易。
阿茵迫切地想知道這氣味的由來,但若是張口就問“你身上是什麼氣味”,又顯得頗為無禮。
阿茵心緒不甯,自然無法放松身體。
沐雲感受到阿茵渾身緊繃,于是握着她的窄窄的雙肩,讓她能夠擡頭跟自己對視。
“阿茵,怎麼了?見到我不高興?”沐雲聲線慵懶而溫柔。
阿茵放不下面子,沒有問出那個問題,于是生硬地轉換了話題。
“這、這是哪裡呀?”她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沐雲微笑,似乎是誤解了阿茵說話磕磕巴巴的緣由。
“此處是我在狐族皇宮外的别院。”沐雲雙手順着阿茵的手臂滑下,拉住阿茵一隻手掌,讓她側身看向窗外。
沐雲指着窗外的翠竹幽林詢問道:“你喜歡嗎?”
阿茵滿目青綠,也察覺到此處氣息清雅,不像有衆多宮人伺候的地方。
“诶?”阿茵忽然反應過來,“我們不是隻能以靈魂的形式在虛無中相聚嗎?我怎會在此?”
沐雲刮了一下阿茵的鼻子:“莫擔心,我自有辦法。”
阿茵蹙眉。
在這世間,貓咪的好奇心僅次于大陸最北邊的狍子,沐雲這神神秘秘不肯透露的“辦法”更吊起了阿茵的胃口。
“那……”阿茵嘗試旁敲側擊,“我能每天都來嗎?”
沐雲面上露出幾分無奈,抿唇搖頭:“不行。”
阿茵暗忖,先前她們隻能靈魂離體,在虛無中的見面;這一次她們相會在沐雲的别院,難道隻有自己的靈魂離體?
她正打算說出自己的想法,門外卻忽然傳來矯揉造作的喊聲:“殿下!奴婢來給您送羹湯了。”
阿茵頓時驚慌起來,面色焦急地望向沐雲。
自己一隻貓,出現在狐族的地盤上,這讓沐雲如何解釋?
沐雲輕拍她的肩,柔聲道:“她看不見你。”
沐雲說完,還随手指指側方的卧榻,示意阿茵過去休息。
這下阿茵肯定了自己是以靈魂的狀态出現在此處的,她和沐雲有着羁絆,所以沐雲能看到她,而敲門那侍女不能。
她隻當是普通侍女進來送飯,于是乖巧地踏着小碎步往卧榻的方向走去。
沐雲瞧着阿茵安穩坐下才對外頭喊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衣着樸素的女子端着棕色餐盤走進房間。
餐盤上擺着顯眼的青花瓷盅,阿茵順着青花瓷盅向上看去,記憶中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令她不由心頭一顫。
這是彩伊,那個飛揚跋扈的翼族公主。
就算她現在僞裝得再文靜娴雅,依然掩蓋不住眸光中那愚蠢的算計。
彩伊端着餐盤也不忘扭動腰胯妩媚地走到桌前。
沐雲順手移開桌上的宣紙,為彩伊騰出位置。
彩伊也走到沐雲身邊,将餐盤放下。
沐雲退後兩步,為彩伊讓出站立的位置,彬彬有禮道:“彩伊公主不必如此,在下受不起。”
彩伊微微福身,用極細的聲線道:“奴婢隻想報恩,并非逼迫殿下,還請殿下圓奴婢一個心願。”
沐雲歎氣後稍稍側身又遠離了彩伊一些,無言站在一旁。
氣氛沉寂下來,沐雲沒有主動繼續話題的打算。
彩伊卻沒有離開的打算,她主動上前一步,端起青花瓷盅遞到沐雲面前:“殿下請食用,奴婢好及時清理。”
沐雲沒推辭,雙手接過那盅蓮子湯,幾口飲盡。
彩伊死死盯着沐雲的動作,并一直擡着雙手,準備接過空出來的青花瓷盅。
然而沐雲卻手腕一繞,直接将青花瓷盅放回桌上的餐盤。
彩伊的面色尴尬了一瞬,卻又立即恢複正常,接着恭敬道:“奴婢晚些時候來收拾您換下的衣服。”
沐雲點頭回應。
彩伊得令,端起餐盤徑直離開。
此刻坐在卧榻上的阿茵,臉頰滾燙,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酒樓中那扁臉貓和食客們猜測的話語萦繞在她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在那些旁觀者口中,沐雲是個權衡利弊的繼承人,她觊觎翼族的信息網,卻又不願将自己未來的後位交予戰力羸弱的翼族公主。
而眼前她對翼族公主不主動,也不拒絕,甚至還有些顯得欲拒還迎的行為,不正是印證了那些人的猜測嗎?
門被關上,沐雲一揮手給門窗施下禁制,轉頭看向卧榻邊愣神的阿茵。
“阿茵。”她喚着阿茵的名字,慢慢走到卧榻邊。
阿茵則強壓住心中的難過,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疑問道:“姐姐,她是?”
“無關緊要之人。”沐雲眼睫向下看向自己的袖擺,口氣冷淡道,“不必在意。”
可那明明是來狐族求親的翼族公主。
明明是求親不成也非要留在狐族做婢女的彩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