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無形的網,籠罩着泛着冷光的醫院走廊。
慘白的日光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長椅上坐滿了神色焦慮的家屬,有的低頭攥着繳費單反複揉搓,有的來回踱步,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和遠處傳來的監護儀滴答聲交織在一起。
偶爾有護士推着治療車匆匆走過,車輪碾過地面的轱辘聲打破短暫的平靜。
推開病房的門,消毒水味愈發濃重。
“滴……滴……”
監護儀規律的聲響中,病床上躺着面色蒼白的患者,輸液管随着呼吸微微晃動,家屬守在床邊,目光裡滿是擔憂與疲憊。
這裡是醫院,本就是生老病死最常見的地方,在這裡,每天都發生着生離死别,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日夜與死神賽跑,從死神手中搶過一條條生命,冷情的地方,宛如人迹罕至的冰谷,吵鬧的地方,卻也超過了鬧市。
沿着走廊盡頭綠色的指示牌,便能來到位于平安醫院一樓的急診室,白熾燈下,急診室的紅色燈光格外刺目。
急診室門内不斷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醫護人員的呼喊聲——
“快!準備心電監護!”
“腎上腺素 1mg 靜推!”
搶救的聲音此起彼伏,緊張的氛圍在空氣中一點點擴散。
急診室的門頻繁開合,擔架床進進出出,上面躺着面色痛苦的病人,鮮血染紅了床單,家屬哭喊着跟在後面,緊張與慌亂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裡仿佛是與死神賽跑的戰場,每一秒都關乎生命的存亡。
在其中一個隔間内,急診科醫生剛縫合了段言手掌的傷口,用外科線縫合了他手掌的外傷,并用雙氧水清理了傷口附近可能感染的區域後,用紗布将段言的手掌一圈一圈包了起來。
這個過程看着觸目驚心,但段言自始至終隻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陸遠甯站在他身邊,滿眼愧疚。
她看見段言滿額冷汗,那明顯是忍耐疼痛而忍得滿頭是汗,可他就是一聲不吭。
“……疼的話,可以說出來。”
他擡起頭看向了陸遠甯,露出一個微笑:“沒事,這不算什麼。”
“你剛才……為什麼要幫我?”
“幫人還需要理由嗎?”
“你有看到那個人拿着刀吧。”
“有,但是我也看到了她挾持的人是你。”
段言的聲音很輕,他年輕的臉龐在此刻看起來卻十分真誠。
陸遠甯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醫生拿着染血的棉花走開後,她才别開了眼,輕聲說道:“我們隻是朋友,你沒必要對一個大姐姐做到這樣。”
她不安地看着白色的地面,嗅着空氣中消毒水和血液的味道,明明已經脫險,内心卻更加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償還段言的這份人情。
可她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冷不防欠下了這麼大的人情,倒是讓她手足無措了。
更何況,對方隻是一個比自己小的弟弟,在兇徒面前,哪怕是謝書程和沈豫川,都不曾沖動上前,因為他們的潛意識裡,自己的安危比陸遠甯重要,她也從不寄希望于他人,但現在,卻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肯為了自己奮不顧身的人,倒是讓陸遠甯不知所措了。
在陸遠甯不安的時候,段言的聲音淡淡地從身後傳來——
“那如果我說,我并不隻是把你當做朋友呢?”
這句話,讓陸遠甯愣了一下。
她微微回過頭,看見段言正認真地看着自己。
那雙眼眸,宛如星辰。
這眼神讓她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她微微側過發燙的臉。
就在這時,幾個工作人員也走了進來。
“段言,你小子沒事吧?”
“卧槽,你好強啊,我以後要拜你為大哥了!”
“言哥,你現在開始是我劉芸的偶像了!”
劉芸擡手,拍了一下段言的肩膀,在她身後跟着同樣是節目攝像師的小夥子們,大家看向段言的眼神裡滿是敬重。
要知道,當時二十歲出頭的段言面對的可是手持兇器的歹徒,在場二十多個保安都不敢輕易上前,但他卻做到了,并一舉逆轉了局勢。
“言哥,如果不是你剛才那一腳踹翻了那家夥,這件事情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呢!”
“你小子是不是練過散打啊?”
“看不出來啊,你現在可是一戰成名了!台裡好多小姑娘在打聽你的微信呢,你說我要不要‘待價而沽’一下?”
段言輕笑:“行了行了你們幾個,我這才剛包紮完,你們别拿我開涮了。”
劉芸看着段言包紮好的手,又看了看旁邊的陸遠甯:“看來應該沒什麼問題,陸姐,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本就是我們電視台請你來拍攝節目的,我們也有義務保護嘉賓的人身安全……而且,我們又是這麼熟的朋友了,朋友有難,當然要為朋友兩肋插刀!”
“……那個人怎麼樣?”陸遠甯追問,“那個人叫瘦猴,是以前組織裡的狗腿子,他行動靈活,估計在警方收網的時候逃了,所以現在才蓄意報複我,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我陸遠甯福大命大,可不是他這種卡拉米能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