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珠渴望地看着這簇火苗，慢慢地垂下頭，面上呈現糾結色。

他把黑羽的精魄讓子女帶走，中途還給荇菜，已經做好成為凡人的準備。成為凡人的動力是戴翠翠的愛，可是，這個女人像是石頭一樣，捂大半輩子捂不熱不說，臨到頭越來越荒唐。

“花夫人，我不知道，接受它意味着我可以壽長數百年。戴翠翠依舊隻能活百年，即使我給她渡靈力，延長生機，也不過多活五十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選。”

荇菜握拳，熄滅掌心的火，上前握住黑珠的手：“我是來正式向你緻歉。無論如何，黑羽的事，我都要給你一個交代。”

她打斷黑珠的掙紮，說起黑羽的事。

在黑珠望來時，荇菜在眼眸裡展示當日黑羽甘願犧牲的場景。黑羽為救逆行經脈的荇菜，選擇損失周身的固體靈力，消散成靈光。

黑羽的愛無私到令荇菜刻骨難忘，生出一份難以忘懷的遺憾。

“唔，這孩子……”黑珠一下子癱軟在地，哭得無法自抑。不僅為黑羽，也是為他自己的未來。

荇菜擁住他，取出自身心髒處的精魄。炙熱的精魄印出一陣火光，映在兩人的面龐，照亮彼此的眼眸。

火是熱烈的，光會帶來希望。

黑珠小心地伸出手碰觸溫熱的光，自身的精魄像是趨光的植物追随荇菜的精魄，彼此互相吸引，引出一道火苗，照亮黑珠驚訝、充滿渴望的面容。

荇菜以馭音術相問：“黑珠叔叔，若是你想，我可以幫你成為真正的神烏後裔。若是你選擇沉淪人世，我也會以惑術讓你的妻子永遠愛你，直至她死亡。現在，由你來選擇，接下來的百年，你要怎麼渡過。”

黑珠印着火光的希冀眸子在荇菜說出後面那個選擇時生出璀璨的光芒。這讓荇菜明白他的選擇。

“原來黑羽是像你。黑珠叔叔，謝謝你愛着黑羽。同樣，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他。”荇菜閉眼壓下泛上的傷痛，感知黑珠的精魄回他的體内，意念神動，引蘊藏火種的精魄歸體。

“他是個溫柔的孩子，被你這樣善良的美人喜愛，他會感到很幸福。”黑珠輕聲道。

荇菜承擔不起這個評價。她松開黑珠，抹去他沁在眼角的淚意，溫柔道：“謝謝你。黑珠叔叔。你放心，晚間的時候你的夫人會來接你出去。日後，她再也不會這樣待你。”

黑珠笑着搖頭：“我和她夫妻近四十載，許多事都能看開。我不願意接受火種不是對她有留念，而是我的孩子們還在戴家堡。他們像是永遠展不開翅膀飛翔的鳥兒，需要父親的守候。凡人的枷鎖實在太多，而我舍不得他們吃苦。”

這是一個好父親，卻不會做一個父親。這是荇菜對黑珠行為的想法，轉念又道：“黑珠叔叔，我予你一個承諾，若你在有生之年還想要點燃精魄火種，就來找我。我随時願意為你效勞。”

荇菜起身，再次朝黑珠正正經經地行禮。

黑珠的心動了下：戴翠翠、凡人兒女總有百年，若他們故去，還能繼續心無旁骛地留在戴家堡忍受這一切嗎？

他不自覺問：“我怎麼找你，夫人？”

“上合歡宗問‘合歡妖女’，自會有人帶你來見……”本尊。

在黑珠伸手來時，荇菜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花漣說得沒錯，黑珠是真誠的男子，會體諒理解黑羽的行為，也會原諒荇菜。

荇菜出柴房，來到戴翠翠的巨大花園。

富貴老太太在花團錦簇中和她的小侍夫們玩捉迷藏，被捧得樂哈哈。

“真好。這大概是一個女人的極緻快樂。”荇菜祭出蜃珠，布下一重幻境。

幻境裡，戴翠翠撲着美貌年輕的侍夫，一腳落空，摔了一跤。年紀大的人經不起摔，傷筋動骨，一百天都不一定能好。

這一跤跌得讓戴翠翠一病不起。

起初，侍夫侍郎們殷切地照顧她，讓她着實享受一把被關懷的滋味。然而，久病床前無孝子，大夫說戴翠翠已經病入膏肓無救，侍夫侍郎們連夜卷錢财跑路，直接把戴家堡的庫房搬空。丫鬟仆人們也把堡裡能抱走的貴重物品都挪走，無人在床前伺疾戴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