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菜沒想到美兕還是條有原則的妖蛇，決定幫她這個忙。正好手邊缺一件趁手的工具對付驚雷，這就有送上門的。

“驚雷到什麼地方？”

“在劍仙城外的水澤鄉渡口化緣。”美兕滑下凳子，摔個屁股蹲。龇牙咧嘴，摸屁股重新跪好，“我忘記現在是人形。妖尊，你答應幫我嗎？其實，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荇菜眯眸，平靜地注視她。

美兕瑟縮，咬牙道：“林枷殺妖分屍是為報複妖族。他是一隻黃鼬，兒時在村裡不小心放個屁，被同伴們嘲笑厭惡，大家都不愛跟他玩。

後來，村裡陸續出現妖童的屍體。妖族大人們查到是他幹的壞事，要殺他。大姐美兕幫他逃掉。

此後多年，林枷搖身一變成為和尚，行走羽民國，專門借守空大師的名義行殺妖分屍的惡行。

林枷被十方寺關起來後，我的大姐對他念念不忘，說服其她的姐姐們一起救他。她們策劃一起誘惑修真人士攻打十方山寺的戰役。”

荇菜冷嗤：“你的大姐真是不明事理，卻又強得可怕。”

“是啊。那一戰若非我蛇頭還小，縮躲在脖子處，不然也沒法活下來。林枷被鎮壓後，兩百年間，十方山寺卻還在行殺妖分屍的手法。

不少妖族明明沒有害人，隻是貪戀人的溫暖，學着做人卻被殺死。我想求妖尊，制止十方山寺這等惡行。”

美兕端端正正地跪下去。

荇菜想起賀喜說得那番話，十方山寺能答應花漣和解驚蟄的事，用得是花漣渡劫赴死、感應道祖天尊黃椒存在的方法，以死洗掉過往。

“行啊。”扶起美兕，撫上她柔嫩微涼的肌膚，“驚雷的血又熱又毒，你将是他最好的解藥。”

美兕眨眼，驚恐道：“我不想死……”

“不會。你不僅不會死，而且能狠狠地折磨他。”荇菜一把鎖住美兕的喉骨，掐得也正是蛇的七寸。

“嗚嗚……妖……尊……”美兕沒想到妖尊比蛇還陰晴不定。

“你說過，你可以為報仇付出任何除死以外的代價。”荇菜見她重重地點頭，松開手，“你用全力對本尊使出惑術，本尊要知道你的實力。”

“……好。”

**

劍仙城外的渡口，驚雷正在等劍仙城下發的通關文牒。

十國裡就山澤國對邪魔妖道特别寬容，不僅同羽民國合作，還定下收容妖族的約定，也愛找十方山寺的麻煩。

崔洧上台後實行遠交近攻，對高昌國更沒好臉色，國策完全偏向另一邊的羽民國和隔着一國地理的歐絲國，聯合歐絲國，幾次争對高昌國邊境。

十方山寺的和尚入山澤國境，必須每城都蓋通關文牒。耽誤的功夫可以讓城中妖族遁走。

驚雷盤坐在渡口木闆上，念誦佛經。

“救命啊……救命……咕……啊……救命……”

驚雷睜眼，冷眼看向在河中沉浮的女子。河中水流灘急，向河道外的水澤鄉奔湧而去。隻稍片刻，這名被上遊沖來的女子就可能溺斃。

若她是妖呢，故意引人去救呢？

河水掩蓋妖氣，距離太遠分辨不了妖身。

若她隻是個浣衣女呢？不慎落水，急需援手呢？

山澤國如此待僧人，為什麼救他的子民？

龍弼大師的教誨在驚雷的耳邊響起：“驚雷，以殺道證佛心，不是以暴制惡，而是從惡中悟善，習得放下。”

驚雷輕嗤，松開合十的雙手站起身，一掠過江，出手抓向沉浮的女子，正要帶她出水，一條巨大的擎天蛇尾卷繞在驚雷的腰身。

大驚喊：“蛇妖美兕……”

噗通一聲，驚雷被卷裹入水，沉浮間看到一道飄漾的潋滟紫波。浮光掠影中，"驚蟄"含笑喊：“師兄，你來找我嗎？”

“阿蟄……咕噜……”合歡妖女。

即将溺斃的驚雷生出洶湧的狠厲，以巨力掰扯美兕的蛇身，令她松開蛇纏。

破水聲響亮而巨大。

驚雷出水跪在岸邊，呼呼地喘息着，眼底驚現一雙白色踏雲靴。

正待恢複元氣的他仰頭望去，這一眼再掙脫不出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