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鄉洪澤府一帶以種植稻米為生,土壤肥沃,氣候濕潤,曆年來都是楚朝糧倉的重要來源,本來日子就這麼安生的過着,可聖上這些年四處征戰,我們這裡的成年男子都被迫入伍,多半戰死沙場,隻留下家中婦孺老弱,本就這樣也無妨,守着這土地,不愁日子過不成,可是不曾想旱災來臨。”說到這裡,少年眼神黯淡下去,他低頭看着自己緊握的雙手,試圖平靜地說道:
“旱災來臨,顆粒無收,朝廷說是發放了救濟糧,可落到每家每戶上還不夠一個幼童的吃食,更别說那裡面摻了沙子,就在大家已經開始煮樹根的時候,大約老天爺不忍心,連下了好幾場大雨,拯救了這片快要枯瘠的土地,可天災雖過,人禍偏偏來臨,幾位豪紳與官府勾結,打着救濟的名頭,占盡了所有的土地,要想留在那裡,就要給他們當牛做馬,日夜勞作。”
“我心下不服,以為朝廷是被他們欺瞞,就集結了剩下的人一路出逃趕來,誰知到了這裡更是訴冤無門,起初官府還收了訴狀,後來嫌棄我們窮酸破爛,幹脆把我們趕出城,說大梁城是繁華昌盛之城,容不得我們這些礙眼的人,可是,我們也是聖上的子民啊,居然連進城都不配!”
“我記得城中有專門施粥布善的店家,即便你們在城外,也應該能被照顧到,”謝決疑惑道:“難道是有人從中阻攔?”
“這位員外倒是猜對了,”少年提到這事,更是有些氣憤,但仍是壓着心中怒火,繼續說道:“之前碰見了一位心善的大人,在他的幫助下領過兩天粥,後來那些巡邏的侍衛說我們是刁民,故意來這裡騙吃騙喝,一開始隻是驅逐我們,昨天傳話讓我們三日之内離開,不然就當流寇就地處死。”
“這話真是胡鬧,好好的失去了家園,曆經千辛萬苦的來到這裡,本來就想讨個活路,竟然會被當做土匪。”夏棗說道這裡,都已經很是忿忿不平了,她痛斥道:“官府門口的鳴冤鼓不就是讓人敲嗎?難不成就是個擺設。”
謝決聽完之後沒有說話,面色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過了會兒他看着這少年,問道:“若是讓你領着大家去一處僻靜之地,山水俱全,林木茂盛,你們足以平安度日,隻是數年内要禁锢其中,不可踏出一步,你可願意?”
這話聽着很是玄乎,可那少年卻格外認真地想了想,鄭重地回答道:“為衆人求生,我自是願意的。”
“好,”謝決手掌朝上,忽的就出現一塊青銅鑰匙,慢慢從飄到了那少年的前面,“拿着它,領着這些人往北走,你會很快找到這個地方的。”
少年接過鑰匙,臉上并未出現驚奇的神色,他沖着謝決一躬身,又扭頭沖着夏棗拜别道:“我此去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多保重,我,我很高興認識你。”
“荀鶴,你也是一路保重,”夏棗說到這裡,把包袱裡的幹糧也給了他,“這些路上給大家分分,錢也拿着,以後你出來了再說。”
“好的,”荀鶴也不多推辭,收下來後就召集了剩下的數十人,一行人按着謝決指引的方向前去,此時,謝決才注意到,這少年的右腿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但腰背挺直毫不彎曲,還不忘攙扶着年邁的人,已然是這群人中的支柱了。
慢慢的,這群人的背影開始變得透明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日後必定再會!”從消失的方向傳來最後一聲堅定的聲音,夏棗聽後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他們能一路平安,以後能安慰度日,不再遭受欺壓。
同時面對這憑空變沒人的場景,她也是忍不住好奇發問道:“你這是什麼新奇法寶?能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怎麼一群人就地就不見了。”
“隻是步伐加快,你肉眼凡胎看不清罷了,他們會去北方數百裡外的一處深山裡,那裡是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拿着鑰匙可以通過結界,隻是這山脈兇獸猛禽較多,他們這群老弱病殘,最好還是待在裡面。”謝決看着夏棗剛才的樣子,裝作不經意地說道:“你跟這腿不好的少年認識?”
“荀鶴雖然身有殘疾,可是心性卻比我堅韌許多,一路上,躲避追殺,養活大家,都是他一人而為的,”夏棗佩服道:“起初我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還丢了錢,他當時把自己口糧都分給我,我自然是十分感謝他。”
“不過是個小毛孩罷了,”謝決聽着夏棗這話就覺得刺耳,打擊道:“不值入眼。”
“你此話就說的不對了,”夏棗掰着手指頭,還細數起了那荀鶴的長處來,“有擔當,有膽識,有謀劃,在他這般的同齡人中,有幾個能做到這樣的,對了,哎,人呢?”
夏棗正說着,發現那謝決已經走出了好遠,不明白這人怎麼如此陰晴不定,明明都費心費力的幫了他們了,怎麼連幾句話都聽不進去,難道是荀鶴太過于出類拔萃,以緻于這謝決覺得自慚形穢,畢竟按照妖類來講,十幾歲說不定還正吃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