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雨又落,燈光由雨線折散,車輛從你身邊徐徐而過,撐着傘,褲腳已經被打濕,走起來濕濘地黏在腿上很難受,好在已經走到家樓下,隻要上去就好了。
距離開易遇夢境已經有一周時間了,從一開始的焦慮到逐漸平和的心态,你看着他書房裡堆積着被送來的文件,一些其他緊急文件沒有他的處理隻能先暫由他的秘書去做,就好像還留在夢境一般。可又與夢境裡不一樣,時間在自然流逝,場景也不會突兀變化。
你從外面買了一些骨湯材料,用熱水沖刷掉夜雨帶來的冰涼,換下來的衣物投進洗衣機裡自動清洗,拐到卧房裡趴在床邊看易遇。
易遇沒有醒過來。第一次站在房間裡,望着床上安靜地躺着的人擁有的無措感,你可以随意地觸碰他身體,可以親身感受到他的溫度,可就是和他沒有對話。
醫生看過,是精神消耗過度而導緻的昏迷狀态,你從網上學着補氣補血的菜譜,想等他醒來第一時間吃到我為他做的。
你不否認他的強大,但他也不是超人。
記憶中,從沒有過這樣的時候,你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會出現在你身邊,有他在,就是将已經有把握的事情變得更加胸有成竹,你可以毫無顧慮地一往無前,因為你有易遇。
可現在……你從被他體溫捂熱的被窩裡拉出一隻手來,歪着腦袋枕在上面,就像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一樣,心跳在一點一點地傳進耳膜。
聲音太小了,你慢慢移動過去,輕輕地貼在他心口的位置,緩慢沉悶的聲響清晰地跳動着,安撫下你躁動的情緒。
你眨眨眼睛,他的呼吸很平穩,眼皮也沒有動作。人睡覺的姿勢保持太久也不舒服,這些天你都有幫他做按摩,一邊與他說這話,一邊翻身按來按去,最後倒在旁邊看他,一直都很安靜。
“易遇,你已經睡了七天了,還不想起床嗎?”你趴在他耳邊輕輕呢喃,伸手撫過不知道流連多少次的眉眼鼻唇,然後再如往常一樣鑽進廚房裡系好圍裙。
打開收藏裡的教程視頻,特意點了0.75倍速,還是不太熟練地切着蓮藕,刀面與砧闆碰撞,一塊塊不太規則的藕塊裝進盤子裡,排骨以及配料都已經準備好,打火已經很熟悉,裝了半鍋清水再順次倒進材料。高壓鍋是人類偉大的發明,甚至還有定時功能,隻要放在火上炖着,注意好時間,一鍋高靓的骨湯就會出現。
客廳裡的寬屏電視播放着畫面,沒有聲音,時鐘固定在牆面,滴答滴答走着,凝固神思手裡抓着遙控器換台,秒切過去,眼睛也沒有轉動,靈魂出竅一般,空蕩蕩的軀殼在機械地進行運轉。
呲——廚房傳來高壓鍋尖叫的聲音,慢吞吞地摁掉電視,面前倒映出自己撐着下巴緊繃的動作,站起來抖抖褲腳,幾乎沒有思考就往一個方向走去。
響個兩三分鐘就可以關掉火了,停止加熱後,呲呲的聲響也啞了下來。平常做好飯都是盛好了出來吃,廚房裡會多洗出一雙碗筷,為了能夠及時添飯,今天也不例外。
香味已經很濃郁了,胃裡也在辘辘抗議,沒有胃口,推開房門就往他床前趴着。
一個人吃飯好孤獨。
枕着手臂有些發麻,歪頭換了一邊。易遇在你不在的時候,又是怎樣打發這樣的生活呢?沒有他的聲音,整個空間的溫度都冷了下來。
易遇,什麼時候醒過來?
床墊的柔軟将你慢慢陷入,眼皮也不由得打架,房間的溫度有些冷,聳了聳肩,想着要不要鑽進被窩裡貼着易遇一起,可困意如潮水襲湧,來不及再多想幾分,眼睛一閉,沉沉地被黑暗吞沒。
被窩熟悉的溫暖像在唱着搖籃曲,四肢暖烘烘地被包裹着,舒适在四肢百骸中流竄,修複每一處生鏽的疲憊——自從夢境出來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醒了?”
下意識應答一聲,眼皮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陡然睜開,迷糊間聚焦着一張臉,賴床的想法瞬間驅散。
“易遇!”你搭着手往上勾去,手臂觸到他後頸露出的皮膚,發尾細碎地搔着癢,忍不住将他拉下來一些,眼睛裡透露出興奮與驚喜,“你感覺怎麼樣?你睡了好久!”
易遇是半伏着上身坐着的,被你這麼一拉,距離變得更近,鉛灰色的眼睛裡倒映出你現在的表情,含着笑意微微彎起,臉色說不上紅潤,倒還有氣色。
他擡手整理一下你臉上的碎發,“嗯,多虧你照顧,現在我完全沒有不适的感覺。”雙手卻是自動找到了位置,從兩肋側穿到後背,臂彎收緊,聲音湊到耳邊,“你沒有騙我,說我醒來就能看見你……很累吧?照顧我。辛苦你了,我應該早點醒來的。”
勾着他後頸的手慢慢下滑,貼着他的後背,輕輕摩挲着,“才不辛苦,你醒來我才開心呢。”
因為距離很近,雪松清冷的香氣襲來,裹卷着雲巅上的溫度,讓人覺得舒心好聞,不自覺就會放松下來。不過易遇是什麼時候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