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長老站在牢房前彎腰拱手,故作為教務為他考慮的模樣,懇切提出了建議。
“教主不如讓楊總管在身邊再多磨煉兩年,咱們才能放心把教務交于他。”
曲洋也跟着拱手附和:“教主,此番鬧劇皆與楊總管脫不了幹系,若還讓他插手教中之事,下面的兄弟們怕是心中不滿。”
話音落下,始終沉寂的暗處終于有了些微動靜。
耳聰目明的教主自是聽見了,他的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吞了回去,沉沉無奈的颔首。
“依你的罷。”
葛長老這才領着曲洋心滿意足的退了回去,順帶還得到了童百熊等人暗中投來的贊賞眼神。
“還不快來人,把楊兄弟放出來。”不待教主開口恩赦,桑三娘就故作正色的呵斥旁邊的牢頭。
“沒瞧見這是教主的貼身總管嘛!若沒了他,誰去伺候教主?你們一個個的手粗腳笨,連床被都鋪不好,哪有楊兄弟的細心體貼!”
那牢頭聽了不敢耽誤,急忙掏出鑰匙轉身去開了隔壁的牢門。
片刻後,一臉慘白,模樣憔悴的楊蓮亭走了出來。
在衆人滿含惡意的目光下,他腳步沉重的挪到教主身邊,深深弓着腰向衆人行禮作揖。
“屬下楊蓮亭參見教主,以及幾位長老。”
“楊兄弟,從今往後你就好好的伺候教主便是,便無需憂慮其他了。”
桑三娘的脖頸不低,眼睛下垂的盯住他,内容聽着倒是溫和,語氣卻冷冽如冰。
“隻要楊兄弟一心一意伺候好教主,教主定然委屈不了你。”
這話便是說他今後就隻能當一個端茶遞水的奴仆,匍匐主人腳邊的狗犬。
作為一條狗,就隻需專心讨好主人的歡喜即可,閑時還能得到主人的幾分垂憐,再想其他的便是奢望。
想他被教主私心寵護至今,連句重話都幾乎未曾對他說過,惹得教裡人人羨慕又嫉妒。
這時卻被幾個早就看他不順眼的長老明面勸告實則嘲諷,楊蓮亭自是受不得這份屈辱。
他的臉色先白後青,眼神散了又聚,竟看的人有些于心不忍。
“楊蓮亭,此次我們都是看在了教主的面子上才饒了你。”
童百熊是個典型的粗人,說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話,就直言幹脆的威脅他。
“要是還有下次,即便教主再三攔着,老子都定要把你剁成一塊塊,再喂給你養在後山的狼犬!”
楊蓮亭被他恫吓的連連往後退了兩步,連聲應着不敢。
從頭到尾,教主都沒有開口為他說過一字半語的解釋,任由他的心口一分分涼了下去。
樓蘭站在衆人的身後,沒有參與任何一方,似連存在感都薄弱的沒有。
一些細碎的眼光在楊蓮亭漲得通紅的臉上溜了一圈,再落在了前方教主脊骨挺拔的後背上。
在衆人瞧不見的時刻,她滑勾嘴角,微微莞爾,眼中皆是結果了然的滿意。
直到楊蓮亭被衆人團團圍着罵夠了吓完了,站在身後嗓音發顫的不住道歉,教主都忍住沒有回頭制止
唯獨袖下的拳頭握緊又松,周身冷的凝霜。
他隻是冷冷的丢下走吧兩個字,便大踏步的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楊蓮亭眼眶通紅,腳步蹒跚的急忙跟上。
葛長老與曲洋也緊跟出牢,剩下他們三人慢了幾步,在後面散步似的遠遠綴着。
剛出了地牢的大門口,銀色的月光普照大地,童百熊一眼就瞧見身邊人嘴角彎起的明顯弧度,笑容明亮勝朱珍。
想到這一個外地湊巧經過的小丫頭無緣無故的就被賊人擄到黑木崖,還被冤枉關入深暗地牢多日,童百熊就忍不住的憐惜她。
“丫頭,你在牢裡一定受苦了吧?”童百熊一臉心疼,“瞧你,出牢把你高興成這樣。”
相識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見她笑的這般歡喜。
“放心,我也沒受多大的苦。”樓蘭聞言輕笑,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何況,我也不是因為出牢才高興。”
桑三娘好奇望來:“那是為什麼?”
“你們之前不是常問我,幾時才能讓你們的教主回心轉意麼?”
她擡目望向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笑容更濃。
“我認為,會很快,非常快。”
快的不可置信。
快的,難以言說。
她迎着頭頂冰涼涼的月光愉悅的眯起眼,一時就覺通心舒暢,身上的重擔都輕了不少。
果然人心多脆,經不起半分磋磨。
真是可笑,又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