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指卻完全不給商量的餘地,背着手冷聲的丢下話來。
“若姑娘信得過老夫的醫術,就請依言治病,否則就是在世華佗來了姑娘的病也别想好,眼睛也休想恢複。”
樓蘭隻得沉心應下。
有個聽話懂事的病人實在是給大夫省了不少操心,平一指照常給她把了脈後就笑眯眯的提着箱子走人。
他臨走前,她總覺得這個被世人傳言神乎其技的神醫看着她的笑容飽含極大深意,眼裡滿是等候看好戲的期待感。
實在怪哉。
于是次日童百熊領着人來訪的時候,就看到樓蘭眉頭緊鎖的往嘴裡灌藥。
“丫頭,你沒病沒災的,怎麼又開始吃藥了?”
“平神醫讓喝的。”
喝藥才到一半,樓蘭清秀端莊的臉都顯得有些扭曲。
“他說這藥能助我恢複眼睛和武功。”
童百熊可以誰都不信,對那老東西的醫術卻是深信不疑,聽完眼光大亮,連連點頭的附和。
“哦哦哦,那你一定要多喝點!”
若是她的眼睛遲遲沒有恢複,那他們還有什麼盼頭?
樓蘭皺緊秀眉點了點頭,仰頭把碗裡僅剩不多的漆黑藥湯全倒進了嘴裡。
現在一天她基本要喝兩碗,簡直快把她喝吐了,連胃都受不住苦藥的折磨,一個勁的抽搐着叫嚣不止。
樓蘭擡手緊緊的捂住了嘴,緩了好半響才是忍住胸口翻湧的惡心感,勉強抽出餘力看向了他身後。
門外站着的一個嬌小的身影正來回徘徊。
“你……你還帶了誰來?”
童百熊原本正滿目關切的看着她,聞言就僵了一僵身子,竟有些心虛的開口。
“啊,這個……老子忘了先跟你知會一聲,就把,就把她帶來見你了,你可别生老子的氣。”
他彎身伏腰靠近桌邊坐着的她,壓聲懇切的哀求。
“聖姑求了老子好幾日,我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她,你一定給老子點薄面,起碼同她說幾句話,别立刻就趕她出去,畢竟她是我神教聖姑,别讓她太過難堪嘛!”
“我暫住此地實屬外人,你們若要來去是你們的自由,同我有何幹系?”
樓蘭面無表情的回答他,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同意還是不同意。
童百熊是個糙漢子,一向不善識人眼色,這次卻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話裡的暗意,當即反駁了她的話。
“诶!說啥屁話呢,老子早當你是自家人了,啥外人不外人的,你再這樣說老子就要發火了!”
樓蘭冷清清的瞥了他一眼,到底沒有再說其他話語。
“我的眼睛已經沒了控制人心的能力,誰想見我都大可直接進來,無需還經過我的同意。”
沒了奪人心神的眼睛與彙集百家的武功,她就是最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
即便是空有四肢而無腦子的童百熊,這會兒也能輕易把她捏在掌心裡任他奪取生死大權。
童百熊見拗不過她對自己身份的認知,隻得暫時洩氣,打算日後再慢慢的同她細說。
他轉頭向外大力的擺擺手:“聖姑,她答應見你了!”
不過片刻,一個苗銀裙裝的豆蔻少女就背着手扭扭捏捏的走了進來。
叮叮當當的清脆撞擊聲充斥了整座藏花小樓,一座安靜沉谧的小樓眨眼間變得生機勃勃。
這清脆鈴聲格外悅耳,縱使是陰悶的心口都被破開一道陽光刺來的口子,舒服的很。
聽見這些叮叮當當的鈴聲,樓蘭搭手坐在桌邊,心口一動,目光就直直往前方探去。
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嬌嫩如白雪的臉龐,其次就是滿目的銀光熠熠。
在她身後璀璨的天光裡,這個年方十七八的少女宛如初妝登場的花中美人,顯盡了這個年紀的芳華正茂,歲月驚豔。
難怪那人每次瞧見她心裡都有深深的嫉妒與羨慕,忍不住把所有的好都堆在她的面前。
這既是對她愧意的彌補,亦是對他自身的補償。
在那場足以從内往外改變他的大事過後,他是否也曾幻想過自己能變成一個明媚如朝陽的豆蔻少女呢?
可以肆意享盡陽光的照拂與真正的愛憐之意,可以在最美好的年歲裡揮霍年華與時日,擁抱數之不盡的鮮花與誇贊。
可惜從以前到現在就無人給過他自由選擇的權力,就如他年少時被迫往上一步步的走,最終活成了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又可悲。
心想至此,樓蘭的心口莫名又感到一絲絲的澀意了。
不知怎的,自從開始喝那藥之後,她的情緒反而越來越不穩定,也不知是她病的越來越重,還是藥開始起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