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同樣不安穩的,還有永壽宮。
“那些日子,慎刑司裡幾乎堆滿了宮人的屍身。”吳秋杏陷入回憶,她的臉在明明滅滅的宮燈下露出了幾分凄詭之色。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陣痛三天三夜的赫舍裡皇後誕下麟兒後撒手人寰。
彼時,吳三桂斬殺雲南巡撫,提出“興明讨虜”劍指大清。
那個時候的康熙還不像現在這樣手握權柄,乾綱獨斷。
朝中吵吵嚷嚷,人心浮動,加之後宮不安穩,皇嗣一個接一個夭折,尤其馬佳·吉萘連折三子,差點瘋魔。
康熙身為帝王之尊,百年基業卻有無子嗣傳承之危,幾個漢臣本就不是真心降服,便開始蠢蠢欲動。
如此内憂外患,又加之失去結發妻子,康熙沒多久便立了襁褓中的胤礽為儲君。
立下了繼承人,汗臣安穩了許多。
吳三桂那邊雖然有異動,但清朝本就馬背上起家,骁勇善戰的大将不少,也能彈壓得住。
很快,局勢就被穩住。
由此,胤礽在康熙心中分量更重,被直接養在乾清宮中由康熙親自照看,身邊是配了足足的人手。
就是這樣,胤礽也差點出事。
“事情的起因是乳嬷嬷在喂完奶後欲用晴雪緞擦拭太子殿下的唇。”吳秋杏心有餘悸說道。
“等等!”淩普之妻秦香紗幾步上前握住那乳嬷嬷的手,“嬰孩嬌貴,這晴雪緞帶異香,不能用在嬰孩身上。”
“你懂什麼!這可是先皇後最鐘愛的料子,太子殿下在先皇後腹中時,先皇後就最愛穿晴雪緞做的裡衣。”乳嬷嬷振振有詞,“太子殿下聞着這熟悉的味道才能安心。”
“太子殿下安着呢!”秦香紗堅持己見,據理力争,
“便是你心意是好的,但這樣的東西嬰孩确确實實是不能用的。”
“秦氏!你隻是内務府調來打下手的,太子殿下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插手,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乳嬷嬷惱怒。
兩人争執的聲音被過來看兒子的玄烨聽了個正着。
梁九功立刻上前問明原因。
玄烨皺眉,胤礽不僅僅是他最愛重的兒子,更是大清的儲君,他的事情要慎之又慎。
“傳楊五味過來。”玄烨說道。
芳錦能誕下胤礽楊五味居功至偉,她離世前還拉着他的手誇了楊五味,是以,胤礽的身體他一早就交給了楊五味。
楊五味來得很快。
“你去看看那晴雪緞能不能給太子用。”玄烨随意揮手叫起了請安的楊五味吩咐道。
事情發展到這裡,玄烨心裡其實沒有很當一回事,若晴雪緞不能用于嬰孩身上,便是這乳嬷嬷失職,直接撤了就是。
若晴雪緞能用,那便讓胤礽用,芳錦為了生他付出了生命,他從小就記得生母的味道也是孝道。
楊五味面上很是慎重,隻心裡倒覺得擦嘴的帕子而已,有點大驚小怪了。
哪知他一接過晴雪緞鼻中便蹿入了一絲異香。
這?
楊五味心神一震,立刻肅了神色仔細嗅聞檢查了起來。
見他神色凝重,玄烨便知不好,他吩咐梁九功使人看住偏殿所有人,又親自抱着胤礽,這才問道:“楊五味,這晴雪緞可是有什麼異常?”
“回皇上話。”楊五味滿臉不可思議,“這晴雪緞裡摻了奇香!”
仿佛想到了什麼,他抖着手說道:“這奇香本身沒有問題,還極為珍貴,乃是很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提神神香!”
“可若太子殿下用了,必定會好動而不思飲食休憩,長久下來,身體必然受損!”
玄烨眼神黑沉得吓人,他看向乳嬷嬷,聲音冰冷:“你方才說,先皇後孕期最愛用這晴雪緞制成裡衣穿着?”
面對帝王乳嬷嬷早沒了剛才的氣勢,她腿一軟跪在地上讨饒:“皇上饒命!奴婢不知晴雪緞的香味是提神的,奴婢隻是想讓太子殿下記住先皇後啊!”
梁九功上前一步将人踹倒,喝問道:“先皇後有孕時喜穿晴雪緞是否為真?”
“是,是!”
玄烨看向楊五味:“先皇後的身子一直由你照看,朕記得那時候你說過,先皇後因胎大心神不穩,是以日夜難安枕。”
楊五味抹去額頭汗水,點頭應道:“是,當時微臣也覺不妥,曾查驗過坤甯宮一應事物,沒有查到異常。”
“沒想到,竟是,竟是裡衣的料子被人摻了效果絕佳的提神香!”楊五味語氣中帶着懊惱和尴尬,還有一絲避諱。
玄烨沉默,後宮女子都愛熏香,旗裝好幾層穿着,别說楊五味需要避諱,哪怕把脈,也不會離後宮女子太近。
便是他,也隻覺得與芳錦在一處神思清明,從未懷疑過其他。
但,楊五味失職是事實!
就在此刻,秦香紗驚呼:“太子殿下的尿片是乳嬷嬷換的!”
玄烨一驚,立刻将胤礽放在小床上:“楊五味!”
楊五味沖上前把脈檢查,秦香紗壯着膽子上前解開胤礽襁褓,将晴雪緞制成的尿片一把扯下!
宮中唯三的小苗苗不太安穩,這個消息自然沒有人敢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