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叽叽咕咕說了些别的,時與回來時正聽見房間裡的說笑聲。
下午的時間還未過半,她瞧瞧外頭的天色,心想這怎麼還呼朋引伴,少爺們淨出來礙事,也不知道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去,莫不是覺得在别人的病房待着格外有意思。
出門被洗禮了大半天,時與現在聽見江鶴吟的聲音就頭疼,雖說也知道不能怪到他頭上,但還是莫名不爽——特别對方聽上去還這麼高興,不爽更是翻倍。
她推門進去,房間裡的說笑聲在她進門的瞬間立即暫停,江鶴吟身邊坐着個從沒見過的卷頭發小矮子,見她進門就“嗖”一下站起來,時與擺手,小矮子對她尴尬一笑,又重新坐回去。
江鶴吟倒是坐得穩當,對一切恍然未覺,看見時與高興道:“你回來啦!”
他們倆正排排坐在那張沒有被子的床上,陌生alpha的出現讓洛恩有點局促,但他又實在對這裡正兒八經的軍人感到好奇,于是悄悄擡眼,視線偷偷摸摸爬到她身上,從鞋底往上看,在看清時與腰間挂飾似的東西時怔了一下。
時與今天穿的軍部常服,不算隆重,但從頭到腳配得很齊整。外套半路被她脫下來随意搭在肩上,裡頭的襯衫是不見标識的通用款,站在那裡的姿态非常随意。
江鶴吟見這身衣服見得可多,根本沒在意時與身上都挂了什麼,打眼一看就隻感覺這衣服和二軍那邊的顔色不太一樣,偏灰,顯得時與原本就慘白一片的膚色更不健康,不太稱她的樣貌。
時與也沒打招呼,對江鶴吟扔了塊糖果過去,是今早技術部那人給的那塊,注意到洛恩的視線,幹脆坐到他們對面,社交面具啟動,對他笑道:“怎麼了,我還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呃,呃……”洛恩看着她那雙深黑色的眼睛,舌頭又有點打結。他不太擅長在線下和不熟的異□□流,這人動作上有些輕慢,但卻好像比他曾見過的人都更鋒利凜冽些,與她相對讓人頗感壓力。
他把舌頭捋直,聲音越來越小:“我叫洛恩·奎克,是阿斯克勒五年級普外科的學生,來這裡,呃……”
他想了想,不知出于什麼心理,還是把真實目的說出來:“來這裡……是想看看最新款的機甲。”
時與想:好,這也是個大天才。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
誰都向往更穩定的生活和更安全的社會,阿斯克勒,時與知道這所學校,一個到處都挂名的醫學第一。她其實很長時間以前就想讓時夏去安全區留學,接觸接觸人道主義的高等教育之類,也算繼承他父母的衣缽,奈何時夏本人不太樂意,用他的話說就是搞不了學術,死也不想學這些鬼東西。
時與倒沒逼他,畢竟她本人對此事深有同感,隻能背地裡暗自遺憾,如今一再接觸這些好學生,她濾鏡有點破碎,不得不開始懷疑那邊——特别是上三區的教育其實還是有點問題,這群人做事的思路叫她實在捉摸不透,當然好處也有,至少可以說是非常勇敢非常創新。
她翹起腿,一手扶着下巴,另一隻手一攤:“你的目的恐怕很難達成,這裡新舊機甲都不對外公開,連訓練用的淘汰型号都要一定的軍銜才能接觸。”
洛恩:“啊。”
時與:“嗯。”
洛恩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苦悶起來,與江鶴吟先前那些笨蛋樣子如出一轍,于是時與眼睛瞟向江鶴吟,見他手裡拿着那塊糖果,正支着耳朵聽。
江鶴吟似乎感覺到時與看他,眼睛轉過來,與她對上視線。
怪可愛的,時與歪頭,與他相對眨眨眼,忽然心情變好了些,又笑起來,對洛恩道:“實在想看的話,休息日可以去二十三區GR樓,三十八層是開放的,能看到一些日常訓練。”
“二十三區?”洛恩眼睛睜大,終于聽到今天最讓人高興的一個有用信息,急忙在腦機上記下,“太好了,謝謝你!”
他甚至立刻站起身,仿佛是現在就想走似的,頓了一下好像覺得這不太好,又坐下去。時與随口一說的方案好像立刻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猶豫了兩秒,面前浮現出一塊光屏,眼巴巴問時與:“我可以加您的通訊号碼嗎?”
時與:“可以。”
她口氣很溫和,并不介意自己通訊錄裡再多個蠻可愛的beta,與他交流的一舉一動間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意思。
江鶴吟撇嘴,看兩個人互相交換通訊信息,撓撓手臂,有點不爽。
要不幹脆也去換個聯系方式……?
好像沒必要,江鶴吟想,他這裡還有個獨家通訊器,實體裝配,僅限他們二人雙線聯系,通訊号碼不會比這個更方便。
時與和洛恩兩人交流起來比他一開始要更和諧,一旦說到感興趣的地方洛恩的話匣子便打得很開,偏偏時與又好像對這裡了如指掌,無論問什麼,從醫療部到各處第八星的機甲作戰情況她都能為他指引出一二三。
這下真是相談甚歡,時與好像蠻喜歡他,江鶴吟捏捏那塊糖,倒是突然體貼起來,開始考慮兩人一直在這裡會不會打擾她休息。他問時與:“你要睡覺嗎?”
時與說:“啊?”
洛恩這人敏感些,他聞弦歌而知雅意,心想糟糕,自己恐怕是問得太多,涉及了什麼機密,他在點我。
他感激地看了江鶴吟一眼,拉過他的手立刻就要溜:“那我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時與坐在床上莫名其妙道:“哦。”
看吧,她就說搞不清這上三區的人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