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舒在姜知南面前不是沒哭過,生病的時候、在聖誕樹下……
但從來都沒有一次哭得這麼讓人心碎。
姜知南覺得自己都快被薄舒的眼淚給泡融化了。
他環抱着薄舒的身體,輕輕拍着薄舒的肩背,安撫道:“不哭了好不好,我講這些不是想讓你哭,對不起……”
薄舒把頭深深埋進姜知南的懷裡,淚水打濕衣領,手指緊緊攥住了姜知南的衣服。
他恨自己沒有辦法彌補上一世對姜知南的虧欠,更恨這一次自己的無能,這才讓姜知南甯願放棄他也要一個人去面對癌症。
但他想,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再軟弱了。
他要抓住姜知南,去他的愛屋及烏,去他的尊重祝福,該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是搶也要搶來。
薄舒下定了決心,并且當下就要付諸行動,壓了這麼多年的占有欲傾瀉而出,一瞬間好像又回到那個盛夏,他坐在姜知南的後座,無數次想要伸手抱住姜知南的腰。
他緊緊抱着姜知南,崩潰地說:“我不接受這個理由,不管是三十歲還是二十歲,我都要你的全部。”
他近乎嘶啞的聲音,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宣告他對姜知南的勢在必得:“我陪你去醫院,我要把你搶回來,管他對面是什麼病,管那書裡怎麼寫,你喜歡我,那你就是我的!”
姜知南低頭看着薄舒的頭頂,長長的歎息後,他擡手揉了揉薄舒的頭發,而後把人輕輕扶正,耐心地再次重複:“和我在一起,對你而言不是好事。”
又一次鼓起勇氣卻被拒絕了。
但無所謂。
他倆之間,既然上輩子怯懦的是他,那這輩子讓姜知南膽小點也沒問題,他們扯平了,這一回輪到他來主動。
薄舒垂着頭,淚水砸在被子上開出一朵朵不甘的花。
“我不接受,”他說着搖頭,“你是錯的。已經重來一次,上天給了你機會,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薄舒情緒不穩,但語氣卻越來越認真,他知道眼前是他最後的機會,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堵死姜知南的退路,就算用心機,就算苦肉計,他都必須把姜知南留下來。
他咬着牙,掀開蓋在腿上的被子,拽着一臉錯愕地姜知南快步走到練功房的門口。
客廳裡的人早就走了,大概是鄭之铎不想被秋後算賬,周翰甯也跟着走了。
付諸全部心血的布置在門後終于得見天光,姜知南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貼滿了鏡子的情書,看着地上的心形蠟燭陣。
薄舒固執地推着姜知南踩上早就枯萎黯淡的玫瑰花瓣路,直把人推到了房間的正中間,而後又一個人折返到門邊按下按鈕。
伴随着機器啟動的聲音,智能窗簾緩緩合上,緊接着放在角落裡的星空燈被打開。
登時,姜知南恍若站在星空之下,走在花海中,而薄舒則是站在路的盡頭。
彩排了好久的表白,這個時候薄舒本該講講先等着姜知南的反應再别扭地開口說着那些已經爛記于心的話。
但臨到頭了,薄舒卻不想了。
他呼出一口氣,終于笑起來,哪怕眼睛還在流淚。
從哪裡說起呢?
“姜知南,其實我喜歡你很多年了,遠比你以為的久。”
明明在哭,卻還是害羞了,哪怕他哭得眼睛都發酸,但這畢竟是薄舒等了好久的表白。
姜知南看着薄舒哪怕在笑但卻掩不住傷心的眉眼,聽着薄舒的第一句話,瞳孔猛地一顫,垂在腿邊的手無意識地攥握成拳。
薄舒的聲音沙啞,不再像平時一樣清冷。
“我是一個被抛棄慣了的人,小時候,我的生父也是因為生病離開了我,之後我母親改嫁,她沒有帶我走。”
越說這些,薄舒越冷靜,他挑着最恥辱的部分,隻為撕開所有的傷疤,隻為給姜知南看他血淋淋的真心。
“我被送去鄭家,但我對他們沒有價值,他們不認為我是鄭家人,所以也不要我。”
姜知南疼得心髒都開始顫抖,掐進掌心的手指幾乎劃破皮膚,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薄舒。
這些苦澀的自白就像利刃,一次次紮進姜知南的胸口,又帶着血肉拔出來。
薄舒眼睛紅紅的,他笑看着姜知南欲哭的神情,搖頭拒絕了姜知南向他走來的腳步和安慰。
他還沒說完。
“為了名聲,我母親終于妥協了,她大發慈悲把我接去了薄家。就在那天,我見到了薄逾,他是被薄家旁支的孩子,是被抱養給我繼父的。”
提起薄逾,薄舒就忍不住幹嘔。
他撐着牆,嘶啞着喘氣,卻還要堅持繼續說:“他是唯一的繼承人,薄家不會放棄他,所以為了保護他的名聲,更是為了約束他,鄭麗姿按着我的頭讓我認薄家人作父,也給我改了姓氏。”
法定的兄弟名義,成了薄舒保護自己的方式。
薄舒擡眸看向姜知南,四目相對,姜知南對他的心疼如有實質。
“就是改名的那天,我見到了你,一見鐘情。”
“本來想等你長大,想等我有了擺脫薄家的實力,我就會來找你,可我來晚了,你喜歡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