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丙心一揪,忙關掉通訊界面。
梁逸模模糊糊地見到工牌落回床頭櫃,他閉上眼什麼也沒說。
“是顔淼,”賀丙怕他多想牽動身體各處又該難受,立即解釋,“我就是問問你的身體情況。”
梁逸半睜開眼,霧氣彌漫在氧氣罩上。
賀丙近身為他輕輕順氣:“你别生氣,我隻是從他那裡了解下你腹痛的原因。如果再有一次這樣的情況,我會瘋的,梁逸。”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在梁逸心中無足輕重,就算瘋了也不會撼動醫研部部長任何,于是改口:“我瘋了或者心疼得死掉,就沒人報仇了。”
賀丙自覺得新的理由穩妥又有力,卻不想這話在梁逸聽來更加幼稚,不過梁逸十分清楚賀丙對他的喜歡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輕輕動了動手指想要摘下氧氣罩,但力氣不濟,稍動一下就能出一身虛汗。賀丙見他動作立即會意,俯身為人摘下氧氣罩。
梁逸盯了他半響,說:“守在這浪費時間,去訓練。”
賀丙這時候哪裡舍得走更不放心離開,就找了個妥當的借口:“我看着你吃藥,你吃過藥不難受了我就去。”
梁逸聽他這麼說雙臂撐在床的兩側半坐起身,示意他去取藥。
滿滿的一碗湯藥,顔色濃郁氣味嗆鼻,賀丙雙手平穩地從煎藥室端到病房。
他舀一勺喂給梁逸,梁逸隻含在嘴裡半秒不到便掩唇趴到床邊,雙肩劇烈顫抖,似乎在極力壓抑翻湧的嘔意。
賀丙飛奔一般取過垃圾桶放到床邊,手順在梁逸的脊背:“別憋着,想吐就吐吧。”
梁逸拿開手,上身被電擊般猛地一抽,先是将藥汁吐出,緊接着嘔了幾滴胃酸。他咳得整個人發顫,到後面就隻是幹嘔,卻怎麼都停不下來,人挂在床邊幾乎要墜下去。
賀丙坐到床邊手腳麻利地将人撈回懷裡,梁逸被揉進他的胸前,一張臉清清冷冷的,依舊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但整個人無骨般虛軟地任由賀丙摟着。
賀丙的上衣很快被懷中人的冷汗浸透,梁逸閉目掩着唇難受得微微抽搐,賀丙的手蓋在他的上腹,那裡攣動得似有活物,胃口每被頂一下,梁逸的身體就跟着猛抽一次。賀丙的一顆心墜得生疼,他輕輕為人揉着上腹,過幾秒又去順胸口,怕梁逸被刺激得心髒不舒服,嘴上哄孩子似的:“好了好了,我們不吐了,先忍忍,一會就不難受了。”
兩人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好一會兒,梁逸痙攣的身體才漸漸平緩下來,賀丙将藥重新熱了一遍,自己先含了一口,在梁逸劇痛過後微微發怔之際猝不及防地吻住他的唇。
藥汁由舌渡到口腔,苦澀有兩個人分擔總會好過一個人硬抗。
雖然此時不适合缱绻,但那雙冰涼的唇對賀丙來說就是罂粟,具有緻命的吸引力,他無法控制地延長了喂藥的時間,直到那雙沉靜的眸子染上了水霧才肯分開。
梁逸費力地喘了會兒,仰起蒼白的頸,眨着紅通通的眼望向賀丙。
賀丙眼神閃了閃,蹭了下鼻梁,不自然地問:“肚子現在還疼嗎?”
梁逸推了推他,滑回床上,淡淡回:“不疼。”
“我不使用殊力,你是不是就不會疼?”賀丙拽過被子将人蓋好,“那我不……”
“賀丙,”梁逸打斷,他瞥了眼賀丙腕上佩戴的殊力檢測儀,上面的值停留在S階,“不要找借口不訓練。”
“你現在這麼難受也沒個人照顧,等過幾天……”
“你去不去?!”
梁逸忽然吼了聲,賀丙被震得一激靈。
病中的梁部長人虛弱但氣勢似乎未減半分。
“梁梁……”雙唇蠕動兩下,賀丙的聲音低低的帶上幾分委屈,“你好兇。”
梁逸輕咳一聲,将臉藏在被子後,似乎也意識到他的語氣太沖。
隻是他又有些急。
他暈倒前,賀丙的殊力明明已經達到S+階,怎麼又降回去了?難道是殊力還不穩定,無法一直保持在S+階的狀态?
不穩定便意味着不安全,等到與賀谪真正交手的時候,就會成為賀丙緻命的弱點。無法做到勢均力敵的雙胞胎殊力,在面對更強大的一方隻有此消彼長被吞噬的命運。
梁逸又咳了幾聲:“你去抓緊多練習。”
還未等他再多說,賀丙立馬接過話茬:“我去我去,你别生氣,生氣又該疼得厲害了。”
他擡手輕輕撫摸梁逸僅露出的頭發,濕漉漉的,冷汗還在往外溢,“垃圾桶就在床邊,你想吐就在床上别往洗手間折騰,但咱們盡量控制點,吐多了會痙攣,我又不在你身邊。”
賀丙說了兩句,眼眶愈來愈紅。
梁逸暗歎口氣,輕輕往上挪了下身體,露出整張臉,叫他:“賀丙。”
“嗯?”
不太會溫柔講話的人,盡量讓出口的句子更輕緩:“你去吧,我沒事。”
賀丙頂着一雙紅溜溜的眼睛在研測中心繞了一大圈終于找到了林橫。
兩人大打出手過,見面從沒有過好臉色,但大概林橫年長于賀丙要稍成熟些,近幾次見面倒是沒臭過臉,但小林醫生也有點脾氣,從沒未正眼瞧過賀丙,完全把對方當作空氣。
隻是現在的賀丙不同以往,他肯為了梁逸理智去思考問題。他攔下林橫,語調客氣:“麻煩你幫我看着點他。”
這個他是誰,賀丙沒有點名道姓,但兩人心知肚明。
“也不用特别照顧,他知道會生氣,生氣會更疼,他……”賀丙稍瞪大眼,讓眼裡的霧氣顯得不那麼明顯,“我得去抓緊練習,階層升不上去,他會很着急。”
林橫沉默片刻,說:“觀察病人的情況是醫生的職責,他是我的部長,但現在也是病人,你不用特意囑咐,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末了又補充,“另外,你可以專心練習,我不會逾越。”
一句話能翻譯出不同的版本,幾句話就能演變成背道而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