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擱”還是老樣子，見着兩位店裡的高級會員，伺候周到。

賀丙是玺域賀家三公子的事情，這家的老闆與店員早就知道，也在新聞上看到賀谪被終生監禁的消息。

但賀丙倍受玺域賀家家主賀仁愛護的傳聞也在世面上流傳多年，外人不了解實情，衆說紛纭，猜測最多的便是賀丙那位二叔為了傳宗接代，收養了長兄之子賀丙為後，孝敬養老。

但作為看客，他們更為好奇的是賀丙的伴侶審異局醫研部的部長梁逸。

這位賀家三少究竟是怎麼想的，還能在親生父親锒铛入獄後，不但依舊與梁逸保持伴侶關系，竟然還能成雙成對地出入公共場所，而且看起來似乎恩愛更甚。

畢竟在大衆眼中，賀谪罪大惡極雖然被坐實，但入獄的過程顯然是審異局一手操控，而梁逸便代表着審異局的一方。

對于賀谪的滔天罪行，普通人大多是口誅筆伐一兩日就過了勁兒，除了循環往複的日常，大衆也隻是對新出的八卦能再度提起興趣。

兩人對投過來的各色目光視而不見，更是屏蔽掉竊竊私語，在梁逸每次所選的老位置落座，并默契地同時點了與初遇當天同樣的咖啡。

賀丙起身與服務生同時回了吧台，他低聲和服務生聊了幾句，又在吧台候了一小會兒。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但視線始終落在端坐在座位上的梁逸。

腰闆挺直，那麼難熬的胃痛腹痛腸絞痛，它們聯合而成頑固的病竈，如今正片刻不歇地一遍遍擊穿那副清瘦的身體。但它們就算再兇狠惡毒，也沒能壓彎他伴侶的脊背。

氣質清淡，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又微微擡眸望向他。

賀丙心口又酸又脹，一口濁氣哽在喉間無法吐出。

他深吸口氣，端過服務生遞過的托盤，視線直盯着梁逸，邁着穩重又堅定的步伐走回座位。

兩杯咖啡，一杯溫水。

清水表面浮着幾粒飽滿的枸杞，杯底沉着兩顆紅棗。

賀丙取了一杯咖啡放到跟前，另一杯咖啡稍稍移到一邊，再将瓷杯推到梁逸面前：“梁先生，咖啡傷胃，”他先說了一句又解釋，“姜片可能會辣胃，換成了紅棗。”

心口輕輕一攪，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漾開，不痛，甚至有些暖。梁逸揉了兩下腹部，拿起小勺舀了粒枸杞，連帶着溫熱的水一并送入口中。

喉結輕輕滾動，梁逸擡眸對上賀丙含着淚光的笑眼，發出輕輕的一聲“嗯”。

一口養生茶經過千辛萬苦終于在這一天暖到梁逸的胃。

一杯冰咖啡見底，溫水瓷杯内又少了粒枸杞，賀丙自然地将另一杯咖啡挪到自己跟前：“這杯我替你。”

梁逸從善如流地點頭。

賀丙招手叫了服務生，兩枚精緻小巧的蛋糕很快擺放到兩人面前。梁逸用小匙挖了一小塊含進嘴裡，待奶油完全融化後緩緩開口。

“賀丙，如果能等到普通人與異者和平共處的那一天，審異局便沒有存在的意義。到那時你需要有别的本領。你在賀家這些年，除了玩樂，多少也能耳濡目染一些賀仁的經商之道。他很多事情不可取，但如何從中挑出能為你所用的本領，是你人生下個階段的必修課。”

賀丙安靜地聽乖巧地記，到這一刻，他才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梁逸确實是大了他九歲。

他的伴侶像操心的家長在囑咐出遠門的孩子，可明明這次的生死之旅是他們并肩同行。

況且，哪還有什麼下個階段？賀丙已經做好了與賀谪同歸于盡的準備，隻希望這次之後，梁逸肚子裡的藥物能被稀釋掉，往後餘生無災少痛，如果能多笑笑就更好了。

隻是，他可能無法見到了。

不過沒關系，若是梁逸的心能給他騰出一指甲蓋的位置，在每年清明祭祀時，也能像對白陽一樣，在他的墳前多待一會兒，多陪他說上兩三句話就好了。

*

賀谪倒是聰明，但更為自負。

見面的地點選在玺域附近的一家廢棄工廠，起碼表面上看來是這樣。

兩個小情侶單槍匹馬是為避開審異局與玺域的正面沖突，而賀谪單身赴會一是為了規避與玺域權力中心多方勢力周旋的麻煩，更是不想受到任何其他不相幹殊力磁場的打擾，影響他吸收賀丙與梁逸的殊力。

籌備這麼多年，大功告成等的就是現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