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十幾千米,三人終于在薄雪覆蓋的土地上看到一輛白色面包車。
如果不是貼着五彩花玻璃紙的窗戶裡飄出的煙味,這幾乎讓人以為是廢棄的車輛。
司機在座椅上抽着香煙,雙眼渾濁,臉頰凹陷,看着臉就知道身上半兩肉也沒有。
“你好,”他用不太熟練的華夏語說,“坐最後面。”
白色面包車在咳咳啦啦的節奏中開起來。
在暖氣裡三人直冒汗,裡層的衣服濕哒哒貼在前胸後背。
司機把嘴裡的煙遞給尼斯塔,嗚哩嗚啦說着什麼。
邬辭主動問,“他說什麼?”
尼斯塔用煙灰在灰黃衣服上抹出髒污,“他說我們衣服上的破洞都太舊了。”
邬辭便動手把鬥篷多撕幾條,扯斷的便系在胳膊上。
煙頭在詹黛鬥篷上印出幾個洞,又抹開煙灰。
看了詹黛一眼,司機又嗚哩嗚啦說話。
“你還是太雪白,”尼斯塔對詹黛說,“再髒一點。”
為了出任務把一頭秀發剪得參差不齊,詹黛對此接受良好。
她摸上車廂車頂的灰擦在蹭了蹭灰黃色顔料的臉上手上。
邬辭給她的胡茬上沾了點灰塵。
司機很快又在一處停下來,不一會另一輛車的響聲和雪地的咯吱聲漸漸靠近。
不等司機發話,三人立馬在最後一排蜷縮起身體,邬辭甚至開始抽泣,他應該是拿了娘娘腔的刻闆劇本。
運送豬貨的幾個男人拿着獵槍,拉開面包車的門就看見後排的三頭豬。
尼斯塔木着臉聽他們說話,扮演失心落魄的青年。
獵槍男:“從哪弄來的三頭豬?能全裝下嗎?”
司機:“别人送我的外快,擠擠就行。還怕塞不下?”
車外的男人哈哈大笑,一隻手嗙嗙拍着車門,“我們擔心你的車半路散架,豬全跑啦!”
另一輛經過改裝的車上走下來五個男人,四個看膚色像是拉美裔,還有一個凍得哆嗦的白人。
五隻豬被塞進面包車,前後車窗被一名拿着獵槍的男人拿出鐵鍊拴上,防止他們逃跑。
等他坐上副駕駛,白色面包車終于在格拉格拉聲中再次啟動。
如果之前是群居性動物的話,異變後為了大規模襲擊人類而建立起族群的異變生物是比較多的。
雪原牧場之前是個廢棄的養殖場,同樣分為内外部。
三人對視一眼,牧場的外部邊緣很快到了。
邬辭的心情有些微妙,這還是第一次乘坐人類的交通工具進入異變區。
面包車停下來的時候,一個男人突兀洩露出一聲抽泣,随即又死死咬出嘴唇。
地面上的殘雪還沒融化就被尼斯塔踩在腳下,三人隔着人站成三角隊形。
司機和拿着獵槍的男人把八個人推到前面,呵斥着他們往前走。
前面二十多米遠的地方,五六個敷面壯漢正站在那,穿着軍綠色的上衣和防彈背心,胳膊的肌肉塊清晰可見。
為首的人帶頭朝他們一行人走過來,行走間可以看到手套和袖口間露出來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鑲嵌着小小鑽石,鍊條和他的體型比起來太過纖細了。
那貌似是一條女式的十字架項鍊,邬辭正想着,便注意到身前的尼斯塔的動作。
尼斯塔大手語道,【手腕上帶十字架那個,我們的人。】
邬辭和詹黛對視一眼。
八個人被移交給這些壯漢,他們踩着殘雪朝牧場更深處走去。
栅欄漸漸多了起來,甚至還有鐵荊棘。
一行人走進深褐色外牆的房屋内,這裡面積大到空曠,甚至能聽到回聲。
栅欄把空間分割成一塊塊,每七個人被養在一塊區域,每塊區域中央點燃着篝火,地面上堆着棉花、破布和幹草勉強維持着生物的溫度。
詹黛走在後邊仔細打量着這裡的環境,和被飼養的人類。
她有些不自在,強忍着反胃區觀察她們的狀态。
這間養殖房裡全是女人,從十三四歲到四五十歲,每個年齡段的都有。
她們身上的衣服隻能稱之為布條,根本遮不住身體,顯而易見的瘦弱,角落裡還有精神狀态不好的在玩泥巴。
别的女人明顯坐在篝火兩側,一邊的女人們在哭哭啼啼,互相說着話流淚,這顯然是剛被拐賣到這裡不久。
更多的則是在篝火另一邊,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跳躍的火花,甚至有人想去觸摸火焰。
這時,押送他們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壯漢,帶着十字架的男人看一眼卻沒說什麼,狠狠推了把走在最後的男人。
壯漢從左側栅欄中撈出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這女人臉色尚未呈現枯黃,身上的破布蓋不住她白花花的身體。
詹黛打了個寒顫,貼在肩背的假肩膀的觸感此刻無比清晰。
她慢半拍反應過來,剛剛不自在的感覺是因為有人在看着自己——那個金發碧眼的女人。
被拽出來的女人被周圍或羨慕或憤恨的眼神淹沒,她堪稱順從地低着頭,那個壯漢在她身前摸了把軟肉,從養殖房出口的箱子裡扔了件衣服給她。
八個男子從出口走到後面的雄性養殖房。
從出口經過時,邬辭看清了出口箱子裡裝的是什麼——衣服。
血液一股腦湧進他的腦袋。
保持冷靜,向客寒的聲音又在邬辭腦袋裡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