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委和高月明上午陳述的差不多,區别在于結束片段。
她在聊天記錄部分,偷偷删去對方讓她聯系地方媒體的要求。她的計劃是跳過父母求助燕堇,完成對方的要求,讓這個經曆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人生之中。
有點小聰明,但不多。
“你想想,它的話你真的能相信嗎?”溫華熙蹙眉,“哪怕我們報道了,就真的不會有下一個任務?就真的不會洩露你的視頻?”
“我,我……”高月明沒有信心。
燕堇撇了撇嘴,“你想逃離你家?”
高月明咬着唇,低着頭認認真真說,“想!我想。他們愛我弟,在他們眼裡我弟什麼都好,我隻是一個多餘的人……我很差勁,學習不好,性格不好,他們要是知道了這個事,我死定的!”
燕堇眼裡情緒複雜,逃離是反叛者的最終歸宿嗎?
她擡手挑起女孩下巴,“你真的喜歡畫畫嗎?”
高月明的下巴抵在燕堇指尖,被迫對上的視線堅持不住半秒,便怯懦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畫畫是我的朋友,我,我隻知道我畫畫就會很開心,我知道我畫得不好……”
“我幫你解決溝通你爸媽的問題,我還可以投資你,你今後的學業、美術補習班的全部費用我給你出,但有條件,你得拼盡全力學。長大後來我家公司打工還學費支出,你覺得怎麼樣?”
這句話驚呆小姑娘,也把溫華熙鎮住。
高月明下垂的雙手握拳,眼裡是不可置信,“真的嗎?為什麼要幫我?我那麼沒用,我媽說我很蠢,中考都不要我參加……”
“如果你還執迷不悟,确實很蠢。但凡能把握住機會,興許能改變呢。”燕堇說得累了,抽回手,“對于‘蜉蝣’,除了報警,其他我無能為力。”
燕堇也不想對方道德綁架溫華熙,她打開手機的計時功能,“給你五分鐘,想清楚找我幫忙代表什麼。想好了告訴我,想不清楚,就回家吧。”
道理太多了,不如此刻的對賭生猛。
五分鐘說長不長,卻好像能決定一個人的一生。
手機上的倒計時朝上,一分一秒都尤為緊張。
高月明的抽泣聲沒有停下,隻是聲音輕了許多,腦子裡的混沌被她強制壓下,快速設想着一切的可能性。
可是,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有條件的!
高月明含糊地問,“萬一學不好呢?萬一學了之後也考不上好的大學?甚至高中也考不上?萬一——”
“影響的是你未來在的崗位和工資,無論你最後是以保潔又或者是專業設計師來回報我,我都可以,反正都是一份工作,不同的工資回報的時長不同罷了。除此之外,什麼也影響不了。”燕堇這會兒倒沒有剛剛的不耐煩,一副有問必答的姿态。
“我的隐私視頻呢?”
“你要求警察幫你删,哪怕真的删不掉,最糟糕也不過是搬個家,遠離無知的長舌鬼。”燕堇的态度強硬又堅定,風格和她主持人狀态判若兩人。
“一定要報警嗎?”
“嗯。警察能維護你的正當權益,是你本就有的公民權利。”燕堇看對方眼淚幾乎止住,“所以你把我當成你的一次機會,不要覺得欠我的,畢竟我是要回報的,我不做慈善家。”
高月明随後沉默着,默默消化。
時間一點點流逝,“嘀嘀嘀”結束聲起,燕堇關閉手機屏幕,“回答我吧,不說話我就聯系助理送你回去。”
高月明趕忙道,“我,我願意!”
燕堇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轉頭看向溫華熙,“報警的事你對接,我這邊聯系助理、法務處理資助和維權起訴的事情。”
“好。”
溫華熙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是越被安慰越沉浸痛苦之中,你反向逼一逼對方,得到的效果會比你想得更好。
這會兒高月明不哭了,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配合溫華熙在電話裡對李貞說明情況。
約好去警局時間,程柳後腳也到場。
溫華熙幾乎是把這節課翹掉,再同步情況給楊思賢和盧丹,便和燕堇帶着高月明浩浩蕩蕩前往派出所。
車上,高月明的父母是由燕堇聯系,燕堇用“月明被人騙,現在由自己帶律師協助報案”以及“我想資助月明讀書”的說法簡單解釋幾句,在得到高月明佐證後,轉由律師後續對接高月明父母準備監護人委托書。
高月明見父母對燕堇态度熱切,心裡踏實許多,原本完全無法承受的困難,此刻煙消雲散。再看燕堇時,崇拜的眼神溢出。
連溫華熙都不由眼眸亮晶晶,手段利索、幹淨,動作又快又專業。
還是老朋友李貞接待她們,完成受案登記。
因着溫華熙提前打過招呼,李貞叫來了網警配合,還原了高月明和對方的Q|Q聊天記錄,證實高月明後面所言非虛。
“這個網站的服務器确實是在海外,目前隻能通過屏蔽與過濾技術處理,聯合企業,完成過濾、封堵。??”網警沒有避開她們,坦言應急處理方式。
看來網警對不法網址的操作流程非常熟稔,她們有些擔憂多慮了。
溫華熙忍不住提問,“能否通過扮演未成年人,引誘他們出來?排查運營者在不在國内?”
服務器在國外,不代表運營人在國外。
李貞搖頭,“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們除了緝毒警外,其他刑事案件不允許釣魚執法。”
“我們記者來呢?”
“這個網址我們已經發現不合法,必須禁掉。”李貞意有所指,“你們媒體要調查應該在前期做好,來到我們這立案登記,警方是需要做出相應的行動。”
看來指揮權一旦交給警方,很多調查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度縮減。
原定的調查計劃全部被打亂,溫華熙抿唇,“對方的Q|Q也要被禁嗎?”
“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這位同學的Q|Q暫時由警方接手,至于對方……,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太多。”警方立場和媒體并不完全一緻。
“那我們還能報道嗎?”
李貞态度嚴肅,“有很大風險,畢竟對方主動提起希望得到媒體宣傳,我們不希望冒險。”
“如果不宣傳‘蜉蝣’,而是把報道的關鍵點放在家庭教育和誘導未成年人自殘上呢?我認為這種違法的‘自虐遊戲’需要得到家長知曉和重視,也需要對家長進行教育。”溫華熙仍然想争取。
李貞端倪眼前倔強的年輕人,無奈歎了口氣,“這樣,你們做一個材料,我提交給領導審核,如果能通過再說。”
有做無用功的可能,可這就足夠讓新聞人行動。
溫華熙點頭,“好的,我們盡快!”
完成信息和資料的登記,拿到《受案回執》的幾人就算完成任務。
李貞特意提醒,“雖然有監護人委托書,但你們肯定要和家長同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