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不對,不是都得姓高。”溫華熙喃喃。
燕堇瞥見阿熙入神模樣,順着她的思路,眉頭微挑,“還有姻親,這些信奉宗族文化的人,對聯姻的執着近乎狂熱。”
溫華熙擡眸和她對視,“嗯,姻親。女兒不是家人,隻是聯姻的籌碼。”
高月明忍不住插嘴,“那兒媳婦總該是家人了吧?我媽對我弟媳可好了。”
“不。”溫華熙搖頭,“那也不是真正的家人。”
燕堇指尖輕叩桌面,“兒媳不過是孫子的母親,是最好用、最忠誠的外姓人。”
兩人的視線再次交彙,溫華熙聲音沉了幾分,“本質上都是在吃女人——用姓氏捆綁生産力,為所謂的’嫡系血脈’輸血。”
高月明怔怔地看着她們一來一往。
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卻像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怎麼也融不進這場對話。
燕堇忽然眯起眼睛,“蘇洋的媽媽姓高,對嗎?”
溫華熙反應過來,回想自己見過蘇洋媽媽那不愉快的幾面,還是肯定地答,“對。”
“怪不得反反複複強調要聯姻。”燕堇嫌惡地“啧”一下,“想靠女人的本事和影響力,為自己造勢,拿到高氏的入場券,哪怕他本人壓根不姓高。”
這也就是高奉的利益訴求和蘇洋本質是不同的。
高奉可以接受同陣營任何一個男性吸納掉《問政》制作人的作用,生下共有的下一代,那麼,這個聯盟關系就牢不可破。
這個念頭讓溫華熙後頸一涼,寒意順着脊背爬上來。
她看向高月明,“我想要你們高氏的族譜。”
被點到名的高月明有些手足無措,趕緊翻開電子族譜,“整個族譜隻有族長和宗親會的人有,我有我們支脈的電子版,實際上就是恩井的十來戶三代内的高氏,再多的信息都在宗親會那邊。”
溫華熙接過她的手機細細查看。
這份族譜前部分是講述高氏一脈自春秋時期始,作為齊文公後代,數代遷徙,發展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分支。其中海東一脈,源于南北朝時期,北齊兵敗後,親兵數十人攜主公襁褓中的幼子躲至嶺南一帶,綿延子嗣,最終定居海東省。
一句話,高氏自稱天潢貴胄。
而後是近代相對有依據的曆史,和知識分子下鄉、幾項修水庫工程有關造成的大面積遷移。
這份分支族譜的後半部分,則是由具體姓名組成。
自第七十五代開始編纂,有高月明的爺爺、爸爸,再到她這一代,上表信息有姓名、性别、出生年份,再多的個人信息被隐去。
燕堇瞄了一眼,“你弟弟怎麼排在你前面?”
高月明努嘴,“我當時也是這個反應。我爸說,男的就是得排在女的前面,說什麼嫁人後就要去掉的,現在完全是因為我是大學生,還是未嫁女,所以才能擠進去。”
擠進去,這個詞真精準。
溫華熙掃過一個個名字,沒有發現再多規律。
燕堇給她倆補上新茶,“看來網上不少人反饋的戶口簿性别排序問題,到底是什麼人做的手腳,就很明白了。”
大女兒在小兒子的後面,目的不要太明顯。
溫華熙抿了口茶,又問,“月明,你知道整個海東高氏的族長是誰嗎?”
“這個我知道!”高月明翻了翻手機,笑嘻嘻道,“當時我爸吹他可牛了,所以我拍下來。族長叫高承,是海東省岷商商會會長。”
高承?溫華熙微微颔首,讓高月明将照片傳送給她。
又是沉默思索一番,“如果我想聘請芳姨做這次卧底調查,你覺得可行嗎?”
芳姨是月明的媽媽謝秀芳。
燕堇和這人打過不少交道,是一位非常傳統又無知的農村婦女。
她委婉地提醒,“她媽媽沒有立場同意。”
“一星期一萬元的酬勞,可以嗎?”
用高額報酬促成合作,把高月明聽得小臉漲紅。
咬了咬下唇,“小燕總,讓我上吧。我不要錢!隻是想報答你們。”
溫華熙卻是搖頭,“你太年輕了,這麼積極參與這些宗祠活動難免可疑。而且,你和我們有什麼淵源,對方稍微一查就出來了。”
高月明明白自己對她們的價值不大,歎了口氣,“主要我沒有信心勸說成功。”
“你試試,先别說是讓她拿族譜,隻需要她了解裡面的運行方式和話事人,其他聽我安排。你已經是非常棒的職場女性,經濟實力就是話語權,你在江平日子過得如何,你媽媽心裡有數的。”
溫華熙給高月明打完一劑強心劑還沒完,繼續提醒,“如果不成,也請她不要外洩風聲。我的職業我想她是了解的,我們在查高氏和官商勾結有關的案子,其中風險必然是有的,外傳出去,也是惹禍上身。”
燕堇側目看溫華熙,顯然是阿熙故意把事态說得嚴重,讓小姑娘表情更加凝重。
她配合道,“如果怕說不清楚,也可以帶來找我們。”
高月明幾番糾結,還是點頭答應,“我盡力,正好之前她說想來江平找我,正合适的。”
溫華熙而後又是幾巡的簡單問話,獲取的信息不多。
喝了些潤喉的茶和糕點,高月明就被打發回酒店。
她走前,還特地補了幾句謝佩鈴的情況,“佩鈴姐會堅持起訴離婚,兩個孩子都不改姓,就是如果要撫養費很困難的話,甯可不要。”
“報警回執、傷情鑒定、監控錄像律師已經幫她跑完,剩下這三年撫養支出憑證需要她自己提供,要不要都是需要走的流程。”燕堇送她到門口,“人生還長,重要的是為自己負責,才到為孩子負責。”
“明白的,我會轉告她,晚安!”
“晚安~”
燕堇回來,就看溫華熙在做調查方案。
她盯着方案裡的《海東高氏》,“溫同志,海東高氏這個詞好可怕~”
溫華熙睨了眼緊貼着自己的燕堇,沒接她的調侃招數。
反問道,“你們燕氏沒有這種文化嗎?”
“華居沒有。一則是我家發家緣由,我祖父趕上改革開放,母親又抓住WTO的機遇,說白了都是沾了時代的光,不是什麼宗族。再一個,我爸特别不希望我接觸太多燕氏宗親。”燕堇頓了頓,“可能和他是贅婿有關,也可能和我媽繼承華居的過程有些淵源。”
溫華熙不置可否,調出調查方案,“現在有三個調查方向,一個是徐清韻沒坐牢的真相,再者是高子傑在化鑫案裡到底承擔什麼角色,他又是否真的和高奉有關系,都需要進一步确定。第三個則是高氏和譜牒基地,乃至市政府之間有什麼關聯。”
燕堇努嘴,“你還缺了蘇洋、燕忠寅在中間的角色。”
溫華熙點頭補充進去,接着翻出高奉的個人簡曆,“想做新時代的門閥貴族,這種思想的人,會隻有一個女兒嗎?”
燕堇凝視高暨妍的照片,“這不得查查這位高市長,有沒有情婦和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