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一大早,7:40不到,一輛破舊的依維柯停在花清區高岷村祠堂一側,司機将車門合上,在地上吐了口槟榔渣子,打着哈欠走遠。
看着像當地人蹭了個免費停車,監控冒着紅燈閃了幾下,便移回正常擺動位置。
一刻鐘後,貨車的發動機再度啟動,帶動一點細微的震顫。
“真的困死我了。”段靜遠小聲嘟囔完,看着兩顆緊挨在一起的頭,早餐吃撐了。
溫華熙正拿出紙巾給身旁人擦去額頭一層薄汗,順勢掃了眼她手裡的冰咖啡,沒作聲。
倒是燕堇,主動沖着段靜遠舉起,壓低聲音問,“靜遠~我把杯蓋取掉,你喝?”
黑咖啡對一部分人去水腫有效,但輕微咖啡因過敏者可沒興趣。
段靜遠憨笑,“不了,我不愛喝苦不拉幾的。”
“看一下花39是不是要到站了?”溫華熙還沒拿出手機,手裡就被燕堇塞了她那喝剩半杯的咖啡,默契地就着她的吸管抿了幾口。
段靜遠看着主任那副甜滋滋的樣子,不想多嘴,自覺低頭查手機,“還剩4分鐘。”
溫華熙查看地圖軟件界面,放大又縮小,總覺得不對勁,“讓家汶送台無人機過來,給剛剛的司機放出去,畫面同步給我。”
“行。”
小貨車的空間不大,塞了設備、電腦,三個成年人都是坐小馬紮,貓在車廂裡。
溫華熙擔心燕堇會難受,盡量騰位置給她,沒想到人完全不避諱段靜遠,越貼她越近。
索性拿出手機打字:保持點距離,靜遠看着不好。
燕堇奪走手機,老神在在回她:我和我老婆挨近點,有問題嗎?
溫華熙無奈扣下手機,瞧她紮起高馬尾、穿個利落的一身黑,一大早跟着她起床,真不好說是不是提前預謀。
“人來了。”
公交車停在前頭站牌,謝秀芳和高月明一前一後下車。
與此同時,車内設備的屏幕畫面信号接入,同步展示謝秀芳和高月明兩個前方視角的雙畫面。
溫華熙點亮對話鍵,“我們就在旁邊,不要用眼神查找我們,不用答話,正常去祠堂就可以了。”
随即兩人沒有多餘動作,遵循着原定計劃朝裡走。
時間跳到7:50。
映入畫面的三道烏木門拔地而起,中門高逾丈餘,金絲楠木匾額懸挂“祠高”,左右兩門包着熟銅邊,越靠近,越能嗅到濃濃香燭香味。
高月明盯着緊閉的門縫,喃喃道,“哪個門進呢?”
忽然一個好聽的播音腔傳進她的耳機,“一般來說,中間的是叫中門,是舉行大事、迎賓或儀式才開,兩側屬于儀門,也叫邊門。右邊邊門是生人走的。”
小燕總也在啊?高月明克制住回頭查找她們位置的沖動,帶着鏡頭微微擺動。
畫面順勢晃左側窄門。
“左邊那道,”燕堇頓了頓,“擡棺用的。”
“原來如此。”高月明下意識吞咽口水,又甩畫面回右側。
溫華熙提醒,“不用回答我們的話。”
高月明立馬站定,不好意思地在原地笑笑,偏不能講話,隻能轉身等慢悠悠的謝秀芳。
“急什麼,門沒開我們在門口等等。”
高月明一臉懵,“不是八點嗎?”
“這不是還沒到嗎,萬一人休息呢。”謝秀芳說完搖搖頭,習慣性教她,“我們可以早到,不能早催,尤其還是小丫頭片子,就更不能催他們。”
還沒說完,忽地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戴的耳環、項鍊分别有收音和骨傳聲的作用,又想到剛剛溫華熙放下她時,莫名其妙囑咐她一句“今年五一生效《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你女兒也有權繼承和分配宅基地,她可以做戶主的”,一下子說不下去了。
高月明沒心聽她媽絮絮叨叨,注意力被另外一樣東西轉移走,一輛賓利、一輛法拉利駛來,就停在貨車隔壁。
賓利車門旋開,下來一男一女,男人不胖卻挺着個啤酒肚,年輕女人鑽後排抱系了兒童座椅的孩子,法拉利裡則緩步踏下個鬓角紋絲不亂的婦人。
男人一副趾高氣揚姿态,“我是高子逸,你們是來準備今天‘拜拜’的嗎?”
“老總好!”謝秀芳憨笑兩聲,搓了搓衣角。
“從陽城過來這麼早。”高子逸鼻腔裡哼出聲,重重拍了拍門,随即掏出枚鑰匙開門。
後面兩位女人和一孩子穩步靠近,沖謝秀芳母女淺笑。
抱孩子的年輕女人還頗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嬸子早。”
“早上好哦。”謝秀芳下意識撞了下高月明手肘,撞得女兒踉跄半步,“怎麼不喊人!”
高月明那副開朗神态,遇到這些人又瑟縮回去,“高總好,姐姐好,嬸嬸子好?小,小朋友好?”
門正好開了,解救内向人士。
年輕女人撲哧一笑,“按理說你要叫我逸嫂。”
懷裡的男孩突然揪她金耳墜,她還勸調皮鬼,“乖,叫姑姑。”
别說出五服,估計都得出八服了,和陌生人無異。
高月明本想解釋自己叫她姐姐的意思,想到現在是在調查,不好意思争論,颔首答一句,“逸嫂。”
旁邊的嬸子不必高月明招架,高高在上和前面男人溝通。
門是從裡面率先開的,一個守祠人闆了張臉和高子逸嘀咕幾句,就讓高子逸領着嬸子和她們進去。
他們走在前頭,談論籌備冥衣的數量和材料。
“走快點!”
“好好。”
一行人踏入祠堂,帶着攝像頭穿過一塊五米長的雲石屏,上面陰刻着百子千孫圖,同時嗅到濃重的桂花香。走近了才瞧見,中庭院子四處種滿桂花樹,盆景綠植□□株,造型各異,頗為典雅。
高月明還想進一步打量,伸着頭側目端倪。
高子逸忽然轉頭提醒,“你們女的别走中間甬道,走兩邊長廊。”
像是怕第一次新人不懂規矩,指了指左右長廊,“就是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