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有時候》
文/菰城落雨
2024.09.28發布于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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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流雙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背着笨重的書包獨自走路回家,卻在半道上與興沖沖趕來的父親撞了個正着。
“今天怎麼有空來接我放學?早上臨出門前媽媽說你倆都得加班。”小小年紀的她說話卻很老成。
父親笑着卸下她肩頭的書包,背到自己身上,語氣分外溫柔:“今天是我們雙雙的生日,爸爸特地請了半天假。你媽已經在家做晚飯了……”
寬厚粗糙的大手牽起她瘦弱的小手。
太陽快要下山了,冬日的夜晚天黑得特别早。水泥路延伸向黃昏的另一邊天際。遠處是大片大片連綿不斷的香樟樹。
忽然,父親不見了。蜿蜒的小路上隻剩她一人。
祝流雙焦急地四下尋找,周圍空空蕩蕩。她猛地朝家的方向飛奔。
“爸爸!爸爸……”沿途她奮力地呼喊着。
沒有人回應。
喊到聲嘶力竭,依舊無人應答。
天色暗了下來,一股冷風迎面撲來,冰透了她挂着淚痕的臉。
寂靜無人的小路上,她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一雙小鹿般水靈的眼睛裡除了倔強還有茫然。
“祝向東——”花光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直起身來連名帶姓大聲呼喊着父親的名字。
風停了,樹葉不晃了,天徹底黑了。那呼喊聲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蕩然無存。
突然,刺眼的白光将她從漆黑中拉了回來。
“笃笃笃”門外響起沉悶的敲門聲。
祝流雙遲疑着打開門:“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無措地張口。
過道裡的廊燈忽明忽暗,兩位身穿藍色制服的民警杵在門邊。
她看不清他們的面容,隻聽見有人問她:“小姑娘,請問這裡是祝向東的家嗎?”
“咣當”一聲,手中的瓷碗摔到地上,碎片飛濺。
“雙雙,你是不是又把碗摔壞了?說了讓你當心點!”母親扯着嗓子往外喊。
祝流雙扭頭朝廚房的方向望去,眼神呆滞,“媽媽,警察說,爸爸死了”。
可是,她怎麼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喉嚨像被人死死地掐住,緊接着她墜入了湖中央,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腳底如針紮一樣,刺骨的疼。很快,湖水沒過她的腰肢,胸膛,頭頂……
“流雙,流雙——”有人在急切地呼喚她。
……
祝流雙緩緩睜開眼睛,眼神直愣愣的,一動也不敢動。
同事莊曉倩在她面前擺了擺手,有些擔憂地問:“剛看你睡着了一直在發抖,是不是做噩夢了?”
窗外大雨瓢潑,砸得窗戶“噼啪”作響。好一會兒,祝流雙才回過神來。
“可能這幾天沒休息好,有點累。謝謝莊姐。”她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回應同事的關心。
莊曉倩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将空調溫度調高了些,“月頭上事情多,你也别太焦慮,慢慢來”。她是出納,比祝流雙早進公司兩年,又年長好幾歲,心态自然更平一些。
祝流雙象征性地彎了彎嘴角以示感謝,視線從窗外拉回,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
Excel表裡密密麻麻的數字填得滿滿當當,此刻她隻覺得頭昏腦脹。
那些平日裡經常打交道的數字在她眼裡不斷躍動,好似成群結隊的螞蟻匍匐而來,慢慢啃食她的肌膚。
祝流雙打了個激靈,胳膊上瞬間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莊曉倩端着水杯的手伸了過來,貼在她的額頭上:“你不會是發燒了吧?我明明把空調溫度打高了啊……”
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她的身體不禁往後縮了縮,祝流雙不自然地拉下莊曉倩的手,故作輕松道:“莊姐,我沒事。就是午睡睡懵了,還沒醒神呢。”
“沒事就好……不過,我看你吃完午飯就狀态不太對。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莊曉倩湊過頭來問。
祝流雙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說:“沒什麼困難。對了,莊姐,你下午不是還要去銀行辦理存款業務嗎?”
話題被輕輕揭過,莊曉倩終于想起來自己有正事要辦,也不追着祝流雙噓寒問暖了。
“雨這麼大,真是不想出這趟門。可憐的打工人哦……”
嘴上說着抱怨,但她還是拿起桌邊的雨傘急匆匆出了門。
等莊曉倩離開後,财務室裡隻留祝流雙一人。
鍵盤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好一會兒後,敲擊聲戛然而止。
莊曉倩說得沒錯,她确實從吃完午飯後就整個人不在狀态了。更确切地說,是從看到那則新聞報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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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至這天中午,祝流雙照例同莊曉倩一起去樓下的公共食堂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