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方僵持不下。
袁小琴怕再這麼糾纏下去,會驚動院子裡的謝靜之,不顧祝流雙的再三祈求強行關上門。
大鐵門在眼前迅速合上,祝流雙無力地垂頭。她在心裡責備自己沒有事先打聽好情況,白跑一趟。想着下周再請半天假,盡早趕來排隊。
“媽——看來今天是沒戲了,咱們先回去吧,外面怪熱的。”她語氣頹唐。
顧春玲目睹将才的一切,無聲地點點頭,臉上沒有責怪也沒有失望。她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是把布滿老繭的手掌覆到女兒的手背上。
兩人重新坐上電動車,滿載失望準備離開,那扇冷冰冰的大鐵門卻忽然打開了。
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高個子老人從門後走了出來。一張刻滿皺紋的臉瞧上去并不可怖,慈眉善目的面容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祝流雙急急刹住車,興高采烈地高聲呼喊:“謝醫生,您是謝靜之醫生嗎?”
老人手上拿着鏟子,鐵鏟上還沾了些黃泥。方才他在院中陰涼處侍弄花草,聽到動靜便出來瞧瞧。
“我是謝靜之。”
祝流雙停好車,三步并作兩步重新跑上前:“謝醫生,我母親得了類風濕性關節炎,關節變形嚴重,去年膝蓋剛動完手術。現在用上生物制劑了,劉主任說可以找您做督脈灸,中西醫結合……”
她生怕謝靜之像袁小琴那樣拂袖而去,說出口的話便跟放連珠炮似的。
小姑娘臉蛋熱得通紅,說話時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讓人心生憐愛。更難得的是,她對母親的那份孝心,情真意切。謝靜之覺得自己莫不是老眼昏花了,看着眼前的姑娘竟想起了過世的女兒。
他唯一的女兒謝靈年輕時也如她這般孝順可人。就連兩人的聲音都……難道?他蓦地憶起前些日子與外孫有關的事。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謝靜之激動地問。
“我叫祝流雙,我母親叫顧春玲。”祝流雙還沉浸在謝靜之肯聽她講話的喜悅中,低頭迅速翻出包裡的病曆本,“謝醫生,這是我媽的病曆。”
原來,這就是外孫口中“姓祝”的朋友啊!謝靜之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也許,還是那個在外孫朋友圈“唱歌”的姑娘!
眼前的姑娘不僅人長得水靈還孝順,是個良配。要是何銘那小崽子能和這位祝姑娘成家,他倒是滿意。
謝靜之已經開始給外孫點鴛鴦譜了。
“謝醫生?”謝靜之遲遲未接下病曆,祝流雙忍不住提醒道。
她當然不知道此刻謝靜之心裡的想法。
如果知道……估計要開心到膨脹了!
回過神來的謝靜之揩去手上的黃泥,揚了揚另一隻手中的鐵鍬:“我手髒了,你同你母親先進來吧。”
“阿袁——把兩位領去偏廳的診療室。”
沒想到謝靜之将病人領進家門了,袁小琴走到他身邊小聲埋怨道:“老爺子,您這樣被您外孫知道了,鐵定要怪我沒看好您。”
她虎着臉剁了下腳,不情不願。
“不礙事……那孩子是阿銘的朋友。”謝靜之神神秘秘地指了指祝流雙的方向,臉上樂開了花。
在謝家工作這麼些年,袁小琴鮮少聽何銘提及自己有什麼朋友。如今第一回聽說,冷臉立馬轉熱,她堆起笑:“是我眼拙了!您放心去換衣服……這兒交給我。”
很快,祝流雙和顧春玲被袁小琴帶着去了診療室。
初來陌生之地,難免局促。顧春玲搓着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祝流雙倒是更為自在一些,她站着打量四周。
診療室的陳設古樸典雅,牆上挂着“醫者仁心”四個大字,蒼勁有力。
一道簾子将整個房間隔成兩半。左邊是診療區,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擺着針灸穴位圖譜,中草藥典籍以及一盆鮮翠欲滴的文竹。右側是理療區,米白色的理療床占據了絕大多數空間,頂頭懸挂着一幅花鳥山水圖。
“兩位坐啊,幹站着怪累腳的,我給你們泡茶。”袁小琴指着身邊的兩張靠背椅說。
袁小琴為何态度轉變如此之快,祝流雙不得而知。她就着對方的話坐下,順便将母親也拉到椅子上。
“嬸嬸,您是謝醫生的家人嗎?”她開始套近乎。
袁小琴擺手,因着“何銘朋友”的身份,她對祝流雙殷勤起來:“不是,我這兒的住家阿姨,負責照顧謝醫生的日常生活起居,工作好些年了。你可以叫我袁嬸。”
“诶,袁嬸,今天真是謝謝您。”謝靜之能走到大門口讓她們進來,想必是這位袁嬸的功勞。因此,祝流雙的笑容更甜了。
袁小琴聽得雲裡霧裡,本想問一句“謝什麼”?腦瓜子倏地領會了祝流雙話裡的感激,頓覺不好意思。但她又拉不下面子解釋,便心虛地回複:“客氣了,不用謝。”
三人斷斷續續聊了一會兒天,祝流雙便将謝醫生的大緻情況摸了個底。
“袁嬸,診療室裡點的什麼香?進來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覺得整個人身心舒暢。”她好奇地問。
“黃太史清真香。柏子仁、甘草、白檀香、桑木麸炭研磨為丸,點燃使用。可養心甯神,對疲勞躁郁者有益。”
回答她的不是袁小琴,而是穩步走來的謝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