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後來的事,就跟任何一個青春故事的結尾一樣帶着遺憾和傷感。
失魂落魄的少女跌跌撞撞走出高三教學樓,默默流着眼淚告别了這一場名為“暗戀”的獨角戲。
高中的後面兩年,祝流雙隻在學校門口的榮譽欄上見過何銘的一寸照。
照片中的他穿着最簡單的白色襯衫,眉眼清隽,不苟言笑,像漫畫裡走出的孤高少年。
她知道他考取了海市一所知名的金融類院校。她也常常能看見新來的學妹們站在榮譽欄前,指着他的照片興奮地竊竊私語。
祝流雙步入高三那一年,學校邀請優秀的一中校友返校宣講。
當好友興緻勃勃地告訴她,何銘也在其中時,祝流雙握着筆的手倏地一空,黑色水筆應聲掉落。
她慌亂地蹲下身來找筆。可明明水筆就在她腳跟處,卻怎麼也尋不到。
不知怎的,眼裡沁出幾滴淚來。
吓得田星雨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扶着她起身問東問西。
沒有人知道,祝流雙的日記本裡藏着一張中國地圖。地圖上菰城與海市間的距離被她用筆直的線條連了起來。
她甚至還仔細打聽過從菰城到海市的長途客運班車時刻表。
一天有四趟,早上兩班,中午一班,下午一班。
整點發車,票價是78元。
可那次校友宣講會,何銘遲遲不出現。祝流雙坐在觀衆席,滿心歡喜又忐忑不安地等了整整兩個半小時。
最終,奢望落空。
也是,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熱情到回母校給學弟學妹們做經驗分享呢?
曲終人散,祝流雙自嘲地笑笑,拉過好友的手一臉平靜地離開了報告大廳。
心底裡的那根藤蔓依舊在瘋狂滋長。
那個周末,她偷偷跑去長途客運汽車站,用自己存下來的零花錢買了一張前往海市的車票。
她想等高考結束,再去他的學校看一眼。
————
第二天中午,祝流雙收到了田星雨的微信消息。
【嗚嗚嗚,那你後來去海市了嗎?睡到這個點一看你的消息,虐得我眼淚嘩啦啦地流。】
去了嗎?
自然是沒有去的。
在匿名告白無果後,她将那張早已過期的車票撕了個粉碎,徹底斷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念想。
【沒有。阿雨,那時的我,其實是個膽小鬼。】
打下這句話,祝流雙無聲地笑了。
可命運好像眷顧了她這個膽小鬼。
【才沒有,你超勇敢的!沖啊——小雙雙,咱們努力把何學長追到手,再狠狠虐他。】田星雨張牙舞爪地發來語音。
辦公室裡還有莊曉倩在,祝流雙機智地點了“轉換成文字”。她都能想象出田星雨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眼底平添了幾分笑意。
【好,我努力試試!】
她果斷地回答。
“什麼事這麼高興呢?”莊曉倩從電腦後面探出頭來問。
祝流雙忍不住摸摸嘴角: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别摸了……都快翹上天啦!”莊曉倩誇張道。
祝流雙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解釋:“其實也沒什麼事,剛和我閨蜜聊天,她說話比較搞笑。”
莊曉倩倒是沒追着問,她随手發了一份文件到祝流雙的釘釘上說:“今年團建旅遊的活動方案出來了,提前給你看看。”
“這不是人事負責的嗎,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啦?”
莊曉倩神氣道:“那不得看看轉賬付錢的人是誰?嘿嘿——随手加了旅行社的人,多聊了幾句就得到了第一手資料。”
見祝流雙興趣缺缺,莊曉倩催促道:“快打開來看看,今年是自駕遊,皖南川藏線,比往年有意思多了。”
“什麼時候?自駕的話……我也沒車。”
“八月中旬,有漂流,篝火晚會,越野車體驗……運氣好的話還能看一場英仙座流星雨。”莊曉倩極力勸道,“沒車又沒事,可以拼車啊!三天兩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八月中旬,正好是祝流雙母親需要住院評估身體指标的日子。
她點開手機日曆,一邊看一邊算時間:“算了……我還是不去了。八月中旬天氣正熱,太折騰。而且,技術部那批人挺讨厭的,不想跟他們一塊兒待着。”
“别呀……你不去的話,我多無聊啊,少了個伴。去年因為你媽媽膝蓋做手術,你沒去團建。今年又不去的話,小心郭總對你有意見哦!”莊曉倩語調一轉,正色道,“公司團建一方面是為了讓員工放松身心。這另一方面嘛,當然是為了加強凝聚力。”
祝流雙明白莊曉倩話裡的意思,皺着眉頭猶豫不決。
“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技術部這回不去。郭總下達命令了,讓他們好好留守公司攻克難關。”
“這樣啊……”祝流雙面上一喜,“那咱們跟誰拼車呀?”
莊曉倩掩着嘴神秘兮兮地說:“你姐夫!”
“誰?”祝流雙以為自己聽岔了,于是又确認了一遍,“你老公?今年團建可以帶家屬了?”
“資本家哪有這麼大方?不能帶家屬。”莊曉倩走到祝流雙身邊道出原委,“咱們公司本就人少,去年是跟着總公司去的千島湖四日遊。今年總公司福利升級,改出國遊了。”
“所以?”
“所以咱們沒搭上出國遊的列車!技術部留守的話,統共也就十來個人……聽說,中和的合夥人是咱們郭總的表親,所以咱就湊合着打包給中和了。”
這裡頭竟然還有如此淵源,祝流雙也是第一次聽說。
她忍不住點開pdf文檔浏覽起來:“莊姐,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那是當然!”莊曉倩得意地扭頭,“到時候咱倆住一間房。”
“你不跟姐夫住一塊兒嗎?”祝流雙疑惑。
“跟他一間可太沒意思了。況且,他們事務所有錢,訂的酒店房間比我們高出兩個檔次。”莊曉倩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