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肆虐了一天一夜的風雨得以停歇。祝流雙懸着的一顆心落下了。
顧春玲的病房在風濕免疫科走廊的盡頭,前邊還有二十來個三人間。因此當主任帶着一批實習醫生進來查房的時候,時間已過上午九點半。
祝流雙内心焦急,生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整個大部隊推遲出發時間。
“今天感覺怎麼樣?晨僵還嚴重嗎?”劉主任笑呵呵地對顧春玲進行日常問詢,接着是查體。查完體後還順便出題考了考後邊跟着的幾個學生。
祝流雙的臉色和劉主任身側的幾個學生一樣心神不甯。
不過他們焦慮的點不同,實習生們是在擔憂主任會點自己的名,而她則是希望主任盡快結束提問,好着手給母親辦理出院事宜。
終于,煎熬的十多分鐘過去了,幾個實習生一臉菜色地低下了頭。祝流雙的臉上則重新揚起了笑容:“主任,下次門診複查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之後?”
劉主任重新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報告單,道:“目前控制得還算穩定,好幾個指标都下降了。一個月再複診吧,後續還有幾個報告會出來,到時候你直接網上問診。”
“好的,謝謝主任,辛苦您了。”祝流雙忙着道謝。
“小李,76床今天可以出院了,出院小結給他們打好。”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病房,留下那位姓李的醫生跟病人對接。
顧春玲迫不及待想出院去上班,出院小結還沒開出來,就已經把行李收拾妥當了。
“家屬跟我過來一下,你們目前還剩什麼藥,出院帶藥告訴我,一會兒給你開進去。開了先去樓下三樓窗口付錢,等小結出來了,你再去護士台刷醫保結賬。”李醫生說話溫溫柔柔,聽着讓人很舒服。
近一年來,顧春玲也算是風濕免疫科的常客了,祝流雙每回都陪同她一塊兒來,對于出院流程早就爛熟于心。
上午出院的人比較多,因而一直等到十一點,才正式辦理完出院手續。
适逢午餐時間,住院部電梯被擠得水洩不通。
祝流雙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攙扶着母親,擠在電梯廂的最角落。
下到地下車庫後,兩人又着急忙慌地趕回家去。
花大價錢買的“老頭樂”派上了大用場,祝流雙坐在車子的前頭開車,顧春玲和行李箱一同坐在後排,比開電瓶車舒坦許多。
因着台風過境的緣故,天氣沒那麼燥熱。車子開起來的時候,風從車窗裡灌進來,雖然吹得人發絲淩亂,但好不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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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定下的集合地點在距離318國道不遠的一處加油站附近。
自駕遊第一站是位于菰城隔壁的宣城儲家灘,車程大約兩個半小時。
下午一點準時出發。
祝流雙怕趕不上出發時間,從醫院回到家後僅是簡單收拾了一下,連中飯都沒顧得上吃,便拖了行李箱出了門。
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她從随身攜帶的背包裡找出氣墊,對着小鏡子迅速捯饬了一番,試圖讓自己的氣色看上去好一些。
醫院病房裡的陪護床硬得硌骨頭,隔壁床的老大爺鼾聲震天,她連着兩個晚上沒睡好。
好像還是有點憔悴,祝流雙又翻出一支豆沙色的啞光口紅在自己的唇上薄薄塗了一層,順便往顴骨上也抹了點。
如此一通操作下來,也算是“面色紅潤”了。
可她依舊不滿意,對着小鏡子左瞧右瞧,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是了,她的耳洞空空如也,需要一些點綴。
祝流雙低頭去包包夾層裡尋找耳釘,翻來翻去,隻找到一對素雅的“小雛菊”。
倒是和她出門前才換上的米白色連衣裙挺相配。她拿起耳釘,細緻地給自己戴好。
這一連串的操作引起了司機師傅的好奇:“小姑娘打扮得這麼漂亮,是出門旅遊去吧?和男朋友?”
年長的人總歸要八卦一些,祝流雙不由地臉頰一紅,腼腆道:“不是,和同事。”
“年輕就是好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遊山玩水……”
司機師傅後面說了什麼,祝流雙其實并沒有在意,僅是心不在焉地“嗯嗯”附和幾聲以示禮貌。
她的思緒早已飛到了幾公裡外。
那兒有一個她朝思暮想的人。
他将會和她一起共赴這趟三天兩晚的自駕旅程。
出租車在路邊堪堪停穩,祝流雙便第一時間拉開門下了車。
“姑娘,記得給我點個五星好評!”司機師傅朝後轉頭,卻見後座空空如也。他隻得降了大半車窗,探頭揚聲道:“姑娘,後備箱的行李别忘了。”
即便沒有司機師傅的提醒,祝流雙也記得拿她的行李。
20寸的輕便行李箱,裡頭裝的東西不多,她單手就能拎下來。
滾輪在柏油路面上拖動,所過之處,動靜不小。
遠遠的,她就瞧見前方加油站附近停了不少私家車,其中以越野車居多。
祝流雙邊走邊拿出手機給莊曉倩打電話。
“喂,莊姐,我到啦!姐夫的車牌号是多少?”
電話裡的莊曉倩語氣興奮,報完車牌号後又捂着聽筒壓低聲音道:“流雙你快來,莊姐給你準備了驚喜。”
躲在雲層後邊的太陽忽然現了身,陽光懶洋洋地灑下來。
祝流雙眯起眼睛尋找莊曉倩他們坐的車。
一輛一輛車牌辨過去,終于在一衆黑色越野車裡找到了尾号為31的車子。
她上前敲了敲車門,副駕駛室的玻璃窗降了下來。
莊曉倩探出腦袋道:“流雙,就等你啦!快上車……”
話音剛落,她又轉頭對後座的幾個年輕小夥子道:“我們公司的大美女來了,你們誰下去幫人家放個行李箱啊?”
“我去——”
“我——”
“我來——”
好幾道聲音同時響起,車内分外熱鬧。
正準備拉開後座車門的祝流雙對此毫不知情。
因此當車門“唰”的一聲被人拉開,從裡面一骨碌下來三個大漢時,她驚得連連後退。
三道陰影将她籠罩,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要搶劫。
祝流雙額頭上的汗流得更多了,說出口的也話結結巴巴:“你們……要做什麼?”
“幫你放行李。”
“對……哪有讓小姑娘家家的拎這麼重的行李箱。我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