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芙怔了一下:“嗯。”
她微微擡眼,“……嗯?”
季念眉骨下壓:“他攻擊我,你為什麼要難堪,還要沿路說那麼多句對不起。”
“還是說,”他語氣如海面平靜,“潛意識裡,你依然和他是一體的。”
葉明芙蹙眉:“我沒有。”
季念颔首,看起來卻不像信了的樣子,葉明芙心裡有些被誤解的煩悶,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委屈。
但她從不是能言善辯的人,不知道怎麼說,季念接着開口:“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
葉明芙:“我擔心你呀。”
路燈閃了一下。
橘黃與藍黑的墨色交融,爍光照拂臉頰,漆黑的眸随之忽暗忽明,但總體是要比開始明亮不少。
季念抿住唇,好半天,低低地嗯了一聲。
葉明芙冷靜了些,把事情從頭解釋一遍:“……我就給你發了消息,但是你應該沒看見,一下午都沒有回複。”
“抱歉,我的确不愛看消息。”季念語氣平平,“因為平時沒人找。”
葉明芙并沒信,接着說:“然後,我就聽說你在球館被陳漸西找事了,所以才過來的。”
秋風吹過,她雙手抱于胸前,悶悶道,“雖然您可能覺得我多此一舉,或者就是因為莫名其妙被纏上,有些生氣,但我真的沒辦法在知道這件事後,還坐在宿舍。”
沒有回答的聲音。
葉明芙手指收緊,突然感到一陣從肩頭開始的溫暖。
盈着清香的外套殘留熾熱體溫,很快包裹住她單薄的白色針織裙。
葉明芙擡起下巴,正好蹭過季念收回的指腹。
手指在半空懸了一秒,季念若無其事地背于身後,指間相撚。
“沒有生你的氣。”季念說,“害怕你冷。”
已經暖和下來,葉明芙托住手肘的指尖卻更用力了些。
想到季念老是生病,她本想還回衣服,卻在燈光照耀下清楚看見他臉上的紅。
剛才在館裡還沒有,隻有緊鎖的眉頭與蒼白的面色,尤其在被陳漸西碰到時,看上去幾乎要惡寒;現在出來了,反而熱得上了臉。
夏日的最後一點餘韻也已散盡,北方幹燥的秋天夜晚,唯有草木香氣讓人聯想到許多東西,又來不及細思,便像籠罩一層潤澤,冷空氣升溫,葉明芙的雙頰也漸漸有了熱意。
她連忙别開眼,沒話找話:“這個路燈,也該報修了。”
“對了。”葉明芙想起初見那天,“上次學長說漏電的那個座機,阿姨說沒有問題。”
“嗯,我後來知道了。”
“……是我的問題。”季念的聲音慢慢的,似有深意,“我觸電。”
葉明芙:“靜電?”
“………”季念看了她一眼。
升降杆起,極星打着雙閃,他很自然地略過這個話題:“上車吧。”
———
陸焘并不怎麼擔心好友,事實上,他覺得季念完全可以躲過陳漸西的犯規,但球場上的事,誰也不好說。
他喜氣洋洋地歡迎葉明芙上車,緊接着,季念也坐進後排。
陸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真被肘擊壞了?潔癖都不犯……”
“早知道就不拉你來陪我練球,撞上那麼個傻,”陸焘在後視鏡與季念目光交彙,讪讪移向坐姿乖巧的葉明芙,義正詞嚴:“啥也不說就沖上來找茬的壞蛋。”
葉明芙不好發表意見,陸焘大概也注意到了,咳了兩聲,拍拍方向盤:“小葉同學,你不暈車吧?我這是電車,有的人坐不習慣。”
葉明芙想了想,搖頭:“不暈的。”
“那就好。不過說到車,我還是喜歡季念那輛,那叫一敞闊。”陸焘笑,“但這家夥有潔癖,就沒拉過幾個人,不像我,放假閑了還出去跑滴滴。”
他随口就拈來幾個當司機聽到的八卦,葉明芙聽得很認真,不自覺帶了些佩服:“你真厲害,能和陌生人聊得那麼好。”
她是真心誇贊的,陸焘這厚臉皮聽了,都難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害,也沒什麼……”
季念:“跑一天賺的錢當天就能吃光。”
葉明芙擡手捂嘴,憋笑。
陸焘咬牙切齒:“我看你好得很,根本不用去醫院!”
他急着把人送到後去吃點宵夜,并不計較,繼續和葉明芙說:“季念嫌棄我吃這吃那身上帶味兒,老不讓我上車,但咱們小葉同學肯定香香的,每次見都捯饬得幹幹淨淨,你要坐車,他還能不讓你上?”
葉明芙沒抱什麼期待,随手捋了捋頭發。
陸焘這車是有些小了。
後排空間倏爾更逼仄,回憶裡的淺香終于與現實重疊,又像引發了普魯斯特效應,帶人回到某些時刻。
季念鼻尖輕動,調了下坐姿,精準捕捉到某些關鍵字,淡淡地說:“嗯。”
陸焘:“你看——”
完全沒察覺到好友的語氣裡,蘊含某種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