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随便拐進去一個面館，三個人一人一碗面。呼呼吃光了，程前開着車找到了中山廣場，林野大廈。他看看時間，剛剛一點半。“我上去看看，你們兩個在下面等着，别正好錯過了。”

程前找到了老年大學的教師，三個教師，都沒下課。突然有個阿姨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舉手不知道和老師說了什麼，就收拾好了東西，出來了。

程前看着阿姨走到自己面前，“你是陳姐？”“對，你是警察？”“是。”“嗯，有這個氣質。”

“走吧，送我回家，然後我給你們說說，唉，不對，小雨有什麼問題需要你們來找我？她出事了？”“不是她本人的問題。我們現在查的一個案子，有點麻煩，所以擴大尋找證據，就找到了高雨這裡。”“我說呢。走吧。”

李小溪和吳文軒看到程前和一個阿姨一起下來的，就知道人找對了。李小溪讓出了副駕駛，陳姐自然的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陳阿姨，你家在哪兒？”“星海人家。到了我指揮你怎麼走。”“好了，你系一下安全帶。”

李小溪探出個頭看着陳阿姨。“陳阿姨你确實慈眉善目的。”“小孩真會說話。”“剛剛王主任也說你對高雨特别好，非常有愛心。”“孩子可憐呗。”“不光是孤兒，這個奶奶，人死了按道理來說我不應該說這些話。但是這個奶奶真的不是個好玩意。”“怎麼了？”

她看了一眼程前，覺得沒有影響他開車，就繼續轉過去和李小溪說：“她奶奶本身就重男輕女，本來就讨厭高雨，覺得她是女孩，結果孩子生下來媽媽就大出血人沒了。她就更不喜歡了。然後小雨兩歲的時候，他爸爸在單位工作的時候，出事了。具體什麼事我沒打聽，反正就是人沒了。她奶奶有兩個兒子，但是小兒子，聽鄰居說是受不了他媽媽，跑了。這不身邊就這麼一個兒子了，結果人還沒了。這可好，從這以後小雨的日子就沒發過了。倒是說起來她不動手，但是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語言暴力。哎呦，孩子被罵的，剛學會說話的時候，一點動靜就被罵，罵她是喪門星，方死了爸爸媽媽，早晚有一天就得方死她。這都是鄰居說的。鄰居說越大罵的越狠，他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報警。然後我們街道才知道這個事，有時間就過去看看孩子，有什麼困難幫他們一下。”

程前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陳阿姨，我不太理解，為什麼是你們街道接手的呢？你們離的可真不近。”“哎呦這個事最鬧心了，因為小雨住的那個地方太偏了。你想想現在都算偏，以前呢，人更少。也沒有什麼街道社區的。鄰居報警的時候小雨都已經五歲多了，找了好幾個街道，都不願意管。她奶奶确實不好搞。小雨爸爸的單位在我們街道管轄的範圍裡面。他們單位的領導找到我們領導，說能不能安排到我們附近的學校念書。然後去他們單位的宿舍住。然後我們領導這個人真的是好人。就說行，孩子太可憐了。我們安排孩子的學習。結果她奶奶不同意，說上學可以，必須天天回家，得回家幹活。她自己一個人不行。那你說怎麼辦，上學前，我就經常和我們領導去看看孩子，給買點東西。上學了之後，我當時的領導住的離小雨家不算遠，她就天天接送小雨上下學。”“嗯？你們領導天天接送？”“對呀，非常有魄力的一個大姐。”

“啊，女的啊。”“女的怎麼了！”“沒沒沒，沒别的意思，就覺得女的就對了。”李小溪趕緊解釋。“啊，”陳阿姨恍然大悟。“我們幫扶有個政策，就是未成年的男孩女孩盡量都是同性别的進行幫助。怎麼也要保證女孩對應的是女的。”

李小溪在後面豎起大拇指，“陳阿姨，你們當時就有這個意識，很厲害。”陳阿姨聽到這話開心。“這個要講道理，我們領導确實很有愛心，也有能力，後來升上去了。”“你也很厲害，對高雨一直都很好。”“孩子真的可憐，不過說真的得感謝我兒子。我兒子比小雨大個三歲，他是個小話痨。剛開始隻有我們去的時候小雨不說話的。不太會說話，被罵的。我帶他去看小雨，他就叭叭叭叭叭的和小雨說話，小雨才開始和他說幾句。慢慢的起碼會說話了。幼兒園也沒去，直接去的小學，你說91年的孩子，可憐死了。”

程前把車開到小區門口，“陳阿姨，你現在還和高雨有聯系麼？”“沒有了，早就沒有聯系了。我這麼多年幫的孩子，也不能說是我幫的，就是政府幫的孩子們。就一個，現在在什麼什麼集團做法律顧問。來看過我一兩次。不是條件這麼好的，也不好意思來。但是你說現在這個社會，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沒有父母幫扶，有幾個特别有出息的。這個是念書念的好，出息了。”

“那你現在就不知道她的情況了？”“知道，現在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變化，我這不是才退休幾年麼。”“那你知道什麼情況？”“我這個是不是犯法啊？”“不至于，就我們三個人，你說吧。”“其實到十六歲了，如果她自己工作了，自己能掙錢了，我們的工作也就算結束了。但是小雨就我挺心疼她的。她雖然有工作，但是就是服務員這樣的。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她又瘦又小，我當時就幫她申請所有能申請到的補助之類的。後來十八歲了以後，也就是我給她買點東西。一直到她二十二歲，反正大概這個年齡段。突然人就不見了，也不回家了。我就很擔心她。後來我就讓我兒子去查，他說人活的挺好的，就是不想再和你聯系了。真的沒人理解我剛開始的那個傷心啊。我說我對她真的是用心，想盡量的幫她，但是她一點也沒有感情。”

“她的初中老師好像就說她比較，呃，怎麼說呢，說比較麻木。”“小雨這個孩子挺獨立的。但是膽小内向，不太愛說話。但是你說她麻木就有點過了。”

“陳阿姨你還是挺向着她說話的。”“這個也是我兒子勸我的，我有一段時間就覺得這個孩子你說，是不是對我這樣，有點太，傷心。我兒子說，媽你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首先這是你的工作，當然你幹的很好，你看他還知道打一巴掌給一個紅棗。”雖然嘴上是抱怨，但是陳姐的語氣都是高興。

李小溪伸頭說：“然後呢阿姨。”“我就說這不對，我付出的可比工作應該幹的多的多了。然後他說，”陳阿姨停了一下，突然上來一股情緒，讓她差點掉眼淚。“他說對于高雨來說肯定是不夠的。”車裡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您做的可以了。”李小溪輕聲說。“但是對小雨來說确實是不夠的。我當時也想過，要是把她帶回家也行，但是我丈夫不同意。說要是男孩還行，女孩他太不自在了，而且還有個男孩。怕人說閑話。”

她想了一下又說：“其實也是我自己，覺得麻煩。我其實可以勸服他的。”她憋住了眼淚，又強調說：“反正我覺得也沒有麻木，但是不愛說話，就是她奶奶小時候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