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想強拉他加入公主一派,還是——
他與譽王的合作被發現了!
聖旨實為警告!
思及此處,他心裡登時咯噔一聲,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罕見地泛起渾濁。
顧溫言亦是疑惑,她素來獨善其身,不與人起争端,更不争強冒進。
卻沒想到,如此竟還是不夠嗎?
她還是要被拉進渾水裡去。
疲憊感籠上心頭,顧溫言不由苦笑,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一隻木偶。
無形的絲線纏着她手腳,掙不開,剪不斷,縱使已經謹小慎微地藏在角落裡,卻還是逃脫不掉任人擺布的命運。
這就是命嗎?
她垂眸,眼底一片黯然。
肩頭忽而覆上一雙手掌,力道大得近乎能将她的骨頭捏碎。
疼痛驅使她擡頭,便見丞相急切地盯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貪婪。
“你入公主府之後務必要得其青睐,有朝一日,我們父女裡應外合,那便是從龍之功。”
幸而院子裡隻有他二人,否則,這般大聲謀劃,怕是有十個九族都不夠誅的。
顧溫言平靜地看着自己近乎被權力沖昏頭腦的父親,他是那樣的癡迷,那樣的執着。
分明可悲。
先帝在位時,他便已經是丞相,身居高位這麼多年,紫金魚袋,鐵券丹書,竟還不滿足嗎?
連她都能看出,譽王并非善類,可他卻不明白。
如此想來,入公主府做伴讀似乎也不是糟糕透頂。
至少,比困于譽王府後宅要強。
顧溫言釋然笑開,輕輕點了點頭,“父親的苦心,女兒都明白。”
恕難從命。
另一邊,沈昭甯在公主府裡閑得發毛,掰着指頭算魏時曦回來的時辰,倒還算安逸。
可她的安生日子沒過幾天,便被顧溫言的到來所打破。
這日,她本要午睡,忽聽得外面一陣吵吵嚷嚷,擡眼望去,見一衆人擡着大包小包進了對面的院子。
她慌忙跑出去查看,卻險些與一人迎面撞個滿懷。
扶着門停下腳步,她定睛一看,眼前之人不是燕帝身邊的秋頤姑姑還能是哪位?
沈昭甯一怔,忙理好衣衫,恭敬行禮:“見過秋頤姑姑。”
秋頤不回話,她便不敢起身。小腿肚酸得發顫,她的思緒也亂成了一鍋粥。
秋頤來此,必然是燕帝的意思。
可燕帝是什麼意思呢?
她猜不透,暗暗斜着眼去瞥對面院子裡的人,隻掃見一片雪色衣角,緊接着,便被秋頤擋住了視線。
“沈娘子快請起吧。”秋頤淡淡一笑,假裝沒有看到沈昭甯的難堪。
她在燕帝身邊服侍多年,不論是丫鬟,還是閨秀,見的沒有上萬,也有成千,佼佼者不乏少數。
可她還是不得不贊歎,抛去才學不談,眼前的姑娘言行禮數都是頂頂好的,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處,私底下必然費了不少功夫。
若加以培養,其日後定能大有所為,做個女官也不無可能。
可惜啦,她攀上了不該招惹的人。
秋頤眼底閃過一抹遺憾,卻面不改色,依舊溫和地笑着,“丞相千金從今日起為公主伴讀,暫住對面的院子,還望沈娘子多多包容。”
包容?
丞相千金,親賜伴讀,哪一條不比她尊貴?
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包容?
沈昭甯臉一僵,嘴角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卻隻能點頭應着,“姑姑言重了,昭甯自知身如草芥,承蒙殿下不棄,才得以暫住府上,哪裡敢妄言呢?”
看來還有自知之明,那便是貪心了。
秋頤不置可否,如實傳達燕帝的旨意,“陛下近日心神難甯,格外思念沈娘子的琴音,故而,勞煩您收拾東西,同奴婢進宮小住幾日。”
聞言,沈昭甯暗暗一驚,掩在袖擺之下的手指悄然絞緊,掌心汗濕一片。
魏時曦不過才走幾日,燕帝便送了人來,還要召她進宮。
這陣仗,她想不多想都難。
進去固然容易,有沒有命出來可就不好說了,宮城的朱牆又有哪一面不是沾過血的。
她不免心驚,猶豫着問詢:“現在嗎?”
秋頤颔首,語氣不容商量:“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