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期待,隻是想知道那個女人為了寶貝兒子能做到何種地步。
“你覺得呢?”沈宗卻故意不答,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如猜猜,娘這會兒在哪個犄角旮旯藏着呢,哈哈哈哈哈——”
“滾!滾!”
沈昭甯還是失了态,在他難聽的嘲笑聲裡紅了眼。
後背的傷口黏膩一片,她疼得發抖,掐着手心急促喘息。
沈宗折騰累了,便沒心思看她的醜态,嘴裡不幹不淨嘟囔幾句,擡腿走出屋子。
木門重新落鎖,沈昭甯聽着腳步聲漸遠才終于閉着眼滾下淚來。
從來都是這樣。
她就知道,那個女人從來都是這樣!
夜風順着窗戶縫隙呼呼灌進屋子,她本就出了一身汗,在風裡冷得直打寒戰。
身體還一陣一陣地湧着悶痛,分不清是冷多些,還是痛多些,她隻能将自己蜷縮起來,弓成一團蝦米。
眼下的情形不容許她沉溺感傷,沈昭甯很快便收起眼淚,窩在牆角,腦中思緒飛轉。
說來也巧,她今夜毒發的反應竟比往常輕了不少,莫非是出了血的緣故?
若真是這樣,反而還好辦許多。
但她無從驗證,譽王今日沒見到她,事後還不知會如何刁難。
可此刻她卻顧不上了,想辦法出去才是最緊要的。
沈宗暫時不會殺她,她還有時間。
可那個要錢不要命的混蛋不可能聽她的,林翠華更指望不上,她得傳出信去。
月光擠進床縫,灑下粼粼波光,沈昭甯望着,不自覺勾起唇角。
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還有人等着她回家呢。
另一邊,公主府。
魏時曦急得想殺人。
誰能告訴她,走之前還好好的人,為什麼等她回來就出事了!
要不是灑掃街道的人認出公主府的印記,前來報信,蘭心和車夫死在街邊都沒人管。
沈昭甯不見蹤影,蘭心尚且昏迷不醒,她急得團團轉,看着一衆鹌鹑似的下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通罵。
“連個人都看不住,你們是吃幹飯的嗎!”
“三更半夜,她要走你們就讓走,怎麼敢啊!”
她氣得直哆嗦,揚手将桌上的瓷瓶摔了個粉碎。
下人們更是戰戰兢兢,嘩啦啦跪倒一片。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都滾出去!”
魏時曦看得心煩,索性将所有人都斥了出去,一個人踹着桌椅發火。
黎青從外面回來,聽着屋裡的動靜,一時不知是進還是退,裡面卻先發了話。
“進來。”
黎青不敢有違,三步并作兩步跑進去,便見屋裡一片狼藉,碎瓷片、凳子腿亂糟糟鋪了一地。
“有消息了嗎?”魏時曦背對着她,聲音啞得像是秋日裡的老鸹。
黎青硬着頭皮開口:“還沒有……附近的住戶都問過了,沒人見過——”
“那就再去找!附近沒有就往遠處找,城内沒有就去城外!沒找過人嗎?”
“屬下明白,已讓他們擴大搜索範圍了,隻是——”黎青猶豫着望了她一眼,還是忍不住開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知道就憋着,”魏時曦猛地轉過身,泛着紅血絲的眸子帶着不加掩飾的警告,“收起你那些無端的猜測,再讓本殿聽到一句廢話,你就别幹了。”
從前她會聽黎青揣摩沈昭甯,不代表在這個時候她也能忍受其揣摩自己的枕邊人。
她這個下屬手伸得太長了。
随侍多年,黎青幾乎是瞬間便看懂了魏時曦的意思,心蓦地涼了半截,她一個激靈,慌忙往外奔去,“屬下這就去找。”
公主府的人找了一夜,顧念着沈昭甯的名聲不敢直說,隻道是逃犯作案,綁了個姑娘。
京城裡的住戶睡的沒睡的幾乎都被敲起來問了個遍,主人家本來還頗為不滿,一聽緣由,再掂掂手裡的銀子,頓時也沒了怨言,老老實實回了話,抱着銀子美滋滋去睡回籠覺。
一夜無眠,沈昭甯還是沒有消息。
魏時曦阖着雙眼靠在椅背上,等外面的人回來複命。
壺裡的濃茶換了一遍又一遍,侍女小心翼翼将新茶放到桌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先來的不是外面的人,卻是醫女。
“殿下,蘭心醒了。”
侍女隻覺得眼前閃過一陣風,再一轉眼,那椅子上靠着的人已沒了蹤影。
魏時曦幾乎是沖進蘭心房裡的,一進門便見其喪着一張臉,期期艾艾地問:“殿下,我家姑娘呢?”
“還沒找到。”
眼睛幹得有些發疼,她擡手揉了揉,耳邊便響起壓抑的啜泣聲。
她煩得要命,卻還要顧及着蘭心是沈昭甯的人,耐下性子安撫:“别哭,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樂坊裡突然出了急事,奴婢便随姑娘回去處理,結果……結果走到一半……有人扔了鞭炮,馬當場就驚了,後來……後來就不知道了,都怪我……”
蘭心說到最後,已泣不成聲,抱着膝蓋自責得擡不起頭。
都怪她,她應該記住日子的。
魏時曦卻敏銳地注意到一個點,“你是說有人故意朝馬車扔了鞭炮?”
“是……是……”蘭心忙不疊點頭。
這便對了,難怪她會在現場聞到奇怪的硝石味。
此時非年非節,除了辦紅事還有誰會去買鞭炮?
順着這個線索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迹。
提心吊膽一整夜,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魏時曦沒有來的心酸,大步走出屋子,“去查京城裡一個月之内有誰買了鞭炮,一個不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