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若一位羞澀佳人,緩緩垂下絢麗織錦,天邊的缃色晚霞若翻倒的蜜罐,裹着濃郁的甜。
夏霁捂着肚子跑回配房,早已過了飯點。
下午幫樂绫擦洗後,她負責的殿前,又被風卷去不少落葉。
夏霁金枝玉葉,一向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履不落塵,幹活自然比别人慢些,掃着掃着便誤了時辰。
她饑腸辘辘,喝下幾大碗茶,回到配房時,幾個手腳麻利的婢女已然躺下。
她走上前查看樂绫傷口,幸好無事。
配房旁邊就是小廚房,但僅供沈淮序一人。
梳洗後,她躺在床上,失落地望着窗外皎月,回家的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但轉瞬想到那個冷面裴凝,如果隻能待在裴府,倒不如在此。
阿靜她們又身在何處。
她武功高強卻遲遲未見,夏霁的心不由得揪緊。
她需先趕緊離開這裡,找到阿靜她們,宮裡的禦醫一定有辦法治好她,她回去後要吃嶺南的蛙仔芋湯、彭城的福清光餅、去武林水邊釣最大的魚烤着吃...
思緒若千,她的肚子又癟了一點。
一股淡淡煙熏味傳來,夏霁伸長脖子,鼻子一吸一吸去聞,香味愈發濃郁,除了木炭香,更吸引他的是燒雞味道,
她悄悄從床上爬起,輕聲穿上鞋子,走至門前,小廚房裡燃着燭火,煙囪中飄着袅袅炊煙。
夏霁躲在門後陰影處,探着半個腦袋瞄着小廚房,雖然不知北齊宮規,但大夏不允旁人擅闖小廚房。
腹中的聲音在叫嚣、不住地誘惑她:我好餓,我何時遭過這種罪,我好想吃燒雞。
夏霁一拍自己腹部,不許如此沒出息。
眼不見為淨,她折身回床,餘光卻不經意瞥見燭火滅了,廚役從小廚房走出。
她的貓兒眸頓時亮了起來,踮起腳尖,像隻貪食的小獸,一步一步向小廚房挪去。
門鎖虛挂,她回頭确認無人在這,輕輕推開門扉。
“吱---”一聲輕響,她穩穩扶住門沿,不敢繼續推,回頭見無人發現,她一寸寸以眼不可察的幅度輕輕前推。
待門開得能容她一人空隙,她側身“嗖”一下溜進去,蹲下。
屋内燒雞餘香陣陣,炭火未燃盡,籠屜溫熱着。
她走到竈台邊,掀起籠蓋,借着門縫中灑進的月光,一整隻燒雞還悠哉卧于碗中。
她的眸子瞪得滾圓,仿若灰暗的夜空驟然亮起兩顆星辰,嘴角微微一顫,不覺地揚起月牙弧度。
她把籠蓋放到桌上,伸手去端,“誰在這?”身後聲音一現,她怔在原地。
沈淮序大手将門一推,朝她走來。
夏霁猛地彎下身子,向門外跑去。
沈淮序似是早料到她如此反應,左手一伸,右手捏住她的後頸,把她拉至眼前:“原來又是你,白日同我打了一架,夜晚又來廚房偷吃,還真是無法無天。”
夏霁本以為會被掌事姑姑或總管太監撞破,害怕得緊,但擡眼對上沈淮序,那絲恐懼轉瞬消失了。
縱使昨夜她們兩人都中了奸人之計,但他拿筆畫她,總不會被人所迫。
她不欲同他浪費時間,一會門禁,她要趕早回去。
夏霁扯開他抓着自己的手,轉身走到竈台邊,擡手去拿燒雞。
盤中金燦燦的美味卻先一步被沈淮序撈到懷裡,他年長夏霁兩歲,又高她一頭之多,他舉起燒雞,擡眉一笑:“想吃?自己來拿!”
夏霁壓下心中怒火,沈淮序不知搭錯哪根筋,處處要與她作對。
她四下看看,搬起一隻四足矮凳挪到竈台旁,擡腳踏上竈台,如此站得比沈淮序高了,她伸手去搶,沈淮序退後兩步,拉開距離。
“你是本王宮裡的人,為何見了我,從未見你行禮,這燒雞是我吩咐廚役做的,你如此态度可不行。”
夏霁站在竈台邊,指指自己的嘴。
“本王知道你不能言語,你跪下三跪九叩,這隻燒雞就歸你了。”
夏霁牙齒咬得咔咔作響,長吸一口氣,從竈台跳下,走到沈淮序面前,擡頭望着他。
沈淮序高昂着頭,滿意颔之,一副等着受禮的得意樣子。
夏霁走近幾步,一腳踢在他腿上,轉身昂然離去,頭也不回。
貧者不受嗟來之食,她不稀罕!
“哎,雲兒。”沈淮序在後面喊道。
夏霁徑自走着,全然忘記年貴妃當日胡謅的她的名字。
沈淮序追出,伸手拉住她:“你這小宮女,口不能言,耳朵也聾了?”
夏霁面含愠色,凝眸望着他,接着嘴裡一股腥甜翻湧,一口血吐在沈淮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