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來,他叫喊着:“我衣服新買的!!打折下來三千五百八十八!!神經病啊!不要噴我!你們離我遠點——!!!”
我很久沒有加入過任何狂歡了。
竹蜂這群人好有本事,我本來隻是一個觀衆,是個外人,我隻是來聽歌的,隻是來看表演的,怎麼不知不覺就開始砸蛋糕、噴香槟、追逐打鬧,玩愛的貼貼?
二十分鐘後,大家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氣喘籲籲,我站在門口揮了揮手,我說:“我先走了,有人在外面等我。”
小蜜蜂從地上爬起來,她拉住我袖子,問:“朋友嗎?讓他進來啊,待會兒一起去牙牙家的燒烤店吃宵夜。”
我眼前浮現出嚴靳的臉,我想他多半不希望自己的衣服上沾到奶油、香槟和燒烤的油煙。我對小蜜蜂說:“不用了,留個念想,下次再一起吃吧。”
虞槐朝我笑:“下次一定要來噢!”
我點頭,說:“一定。”
停車場很空曠,我一眼找到了嚴靳,他站在車子旁講電話。他也看見我了,我這一身狼狽,想不被注意到也難。
他對我打了個手勢,讓我先上車,五分鐘後,他挂斷電話坐進來。他沒系安全帶,沒準備開車,而是湊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吃掉了我左側眼尾的奶油。
我推開他:“也不嫌髒。”
他笑了下,問我:“玩得開心嗎?”
我說還行吧,我說樂隊主唱是我同事。他說是嗎,早知道他就留在現場聽一首再走了。
“你一直等在外面?”我問。
嚴靳搖頭:“回律所簽了個字。”
“那怎麼又回來了?”
“接你啊。”
我撚了撚發絲上的奶油:“你客戶呢?”
“不知道。”他說,“我們的甲乙方關系結束了。”
嚴靳遞給我手帕,讓我對着鏡子擦臉,我随意抹了幾下,把手帕丢還給他:“算了,擦不幹淨。”
嚴靳把車開出停車場,在第二個十字路口調了個頭,他說他改主意了,不想直接送我回去。我用手背蹭了下臉,黏黏糊糊的,我問他:“那要去哪兒?”
他說:“去我家吧,去年搬的,你還沒參觀過。”
嚴靳新家在錦河一号,一梯兩戶,單從面積來說,比他上個住處縮水不少,但勝在環境清幽,物業盡責,私密性好。
我參觀得很認真,衛生間、衣帽間、角角落落都沒放過。轉完一大圈我回到客廳,都有些累了,顯而易見,任何事情做得太認真,都會耗費心神。
我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我聽到嚴靳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說:“給你泡了杯紅茶。”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我問他:“為什麼搬家?你缺錢了?之前的房子賣了嗎?”
嚴靳沖我挑眉毛,他說:“沒賣,租給我媽朋友住了,”他把杯子放到茶幾上,“你這身奶油要留到什麼時候?”
我無奈攤手。
“先洗個澡吧。”他說,“我給你拿衣服。”
我以為他會給我拿女人的衣服,嚴靳家裡出現女人的衣服應該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他隻是給我拿了一件睡袍,白色的,很長,很大,應該是他自己的睡袍。
我把袍子攏在身上,腰帶無論如何系不緊。肩頭、領口松松垮垮,裡面又空蕩蕩,像穿了皇帝的新衣,和裸-奔區别不大。
我走出浴室,在廚房找到他。我靠在門邊說:“除了這件睡袍,我還有别的選項嗎?”
他遞了一杯熱牛奶給我:“你想穿什麼,直接告訴我。”
我想了想,沒有答案,我說:“這是男款,太大了。”
他說:“那沒辦法,這裡沒有女人的東西。”
我嗤笑了聲:“怎麼可能。”
我是真的不信,前些年,每逢假期,我跟嚴靳總在尼斯見面,我總在他的房子裡發現女人的痕迹。餐具、花瓶、被遺忘在浴室架子頂層的香水。他不太主動清理這些,也不特意避諱,回憶和過往對他來說像是無所謂。那瓶香水是花香調的,味道很甜,瓶身蒙了很厚的一層灰。
我攥着滴水的發尾問他:“那其他人來這裡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