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一字一頓,道:“梅,喜。”
真的是梅喜。
劉桃花道:“聖女特意引我們來此,又是所謂何事?”
梅喜眼睫微顫,終于有了一絲反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生動,道:“你們可曾見過姐姐?”
劉桃花道:“你是說,梅令?”
梅喜忽的瞳孔睜大,情緒有些激動,道:“那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啊!”她說着說着,又突然掩面哭泣,道,“姐姐成了神仙,可她為什麼不回來看看......這裡,不是她最牽挂的夜茲嗎......”
梅令成了神?她明明已經戰死了啊!
蓮溪道:“你姐姐成了神,為何沒帶你一起走?”
梅喜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走,不能走......姐姐走了,我也走了,夜茲怎麼辦......”
蓮花道:“不走,你們就會被視為不祥的征兆。”
梅喜猛地站起身,狠狠地瞪着蓮溪,目眦欲裂,厲聲道:“我們才不是什麼不祥之兆!!!”她大口地喘着粗氣,轉而凄聲道,“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啊!但是!我隻有留下來才能向那些質疑我們的人證明,我們的選擇是正确的!”
蓮溪歎了聲氣,像是猜到了什麼,語氣也變得柔和,道:“你一個人堅持了這麼多年,一定很辛苦吧。”
梅喜的眸中恢複了一絲清明,人也平靜下來,道:“為了姐姐,為了夜茲,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時,那隻小蝴蝶飛回到劉桃花身邊,她放在鼻間聞了聞,心中了然。
劉桃花道:“我們看到的夜茲民風和樂,治下清明。如果她知道你為夜茲所做的一切,一定會很高興的。”
梅喜怔了一下,眼中亮起微光,可很快又熄滅了,道:“不,我害了夜茲,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姐姐,對不起,這雙眼睛......”
話音剛落,梅喜忽然渾身一僵,暈了過去。
蓮溪眼疾手快,飛身上前接住了她,劉桃花急忙上前查看,惋惜道:“本就是已死之人,又被蠱蟲反噬太久,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徹底失去清醒,‘清醒’着沉睡,直至化為虛無。”
蓮溪并不意外,他并沒有在她的身上發現任何法力的痕迹,行為又十分怪異,像是被人控制一般,她短暫的清明,是掙紮,也是求救。
還不等蓮溪要問是什麼蠱時,方才梅喜坐的椅子下方發出一聲響動,那是一個暗格。
劉桃花走上前去查看,發現裡面放着一個精緻的木盒,她将木盒取出打開,發現裡面裝了一本厚厚的筆錄。她打開來看,上面竟然沒有字,而是一些密密麻麻,但有規律的刺點。
那是盲文。
蓮溪道:“那上面寫了什麼?”
劉桃花邊看邊回答道:“是梅喜用盲文記錄的個人筆錄,不過我能看懂。”
劉桃花不知,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蓮溪的臉色一沉,眸中湧動着一股不明的情緒。
劉桃花見他沒說話,以為他不相信,便就着筆錄娓娓道來。
原來,梅喜幼時曾生過一場大病,以緻雙目失明,遍尋名醫而無果。她們姐妹的身份在夜茲很是敏感,但并非所有人都将她們二人視為不祥之人,其中就有一位自小陪在她們身邊的王庭官員,是她們的老師,也是如今的國師——目沙。
聖女隻能由她們中的一個來擔任,且無可替代,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一直對外宣稱隻有一位聖女。至于其他反對的人,始終覺得留下她們是隐患,需得留一棄一。但姐妹二人意志頑強,且信念堅定,并在目沙的照顧下逐漸長大。
在她們十歲那年,兩姐妹的才能都逐漸顯現出來,但梅喜卻突然生了一場病,最終導緻雙目失明,朝中大臣便以“安固國本”之名,要将失明的梅喜獻祭,梅令以性命要挾才保住了梅喜的性命。
畢竟在這個國家,君王與聖女都是不可或缺的,一旦被選中就很難更改。
梅令成為聖女,為了不讓那些人傷害梅喜,在位期間,手段雷霆,兢兢業業,更是為了與合古台和平共處而四處奔波,也因此結識了赤禾。他們二人志趣相投,志願相同,都希望在這一代結束兩族長達幾百年的紛争。
就在梅令以為大願将成之時,赤禾被一位路過的神官點将,一躍飛升成神。赤禾飛升後,曾來找過梅令,問她是否願意修道成仙,并說以她的能力定能飛升。梅令拒絕了,大願未成,她不能舍棄她的國家,還有她視若珍寶的妹妹。
赤禾飛升後不久,合古台便舉全國之力攻打夜茲,城中更是出現了内鬼,後來才知,梅令身邊的下屬早已有人投靠了合古台,太子飛升,正好給了合古台内部反對議和的人以可乘之機,借機将夜茲一舉殲滅。
内憂外患,梅令愧疚難當,于是披甲上陣,擊退敵軍。她知此戰兇多吉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梅喜,故出征前,将自己的眼睛換給了她,這樣即使她死了,妹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最終梅令戰死沙場,夜茲慘勝,合古台亦傷。
梅喜代替梅令力挽狂瀾,第一件事便是将背叛夜茲,構陷梅令的親随及國師親手斬殺于王庭,提拔目沙為國師,但她們雙生子的身份也因此暴露,百姓不知内情,稱她是禍國妖女。她安撫民心,休養生息,禮下萬民,獲得了全城百姓的擁戴,但她卻選擇承襲梅令的遺志,甘願做一個臭名昭著的聖女。
當她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發展時,夜茲卻變了,夜茲被困住了。
作為聖女的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想要回家的人死在了家門外,永遠地被困住了。
正當她快要絕望時,有人告訴她,梅令沒有死,而是和赤禾一樣,飛升了。她心中燃起希望,一次次試圖向外求救,希望姐姐能看到,可是沒有人。
她不明白,也不知被困了多久,隻知道那些想要回家的人越來越少。她能做的就隻有在廟裡為他們立一方無字靈牌。
她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
姐姐,沙岚草又開花了,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