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老婦看見這一幕,感動得落淚,她卻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隻聽那孩子轉頭看向老婦,激動道:“奶奶!奶奶!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個姐姐真的是好人!”
言朝一聽,心道:“嗯?什麼意思?我看着很像壞人嗎?!”
老婦一聽就樂了,道:“是是是。這位姑娘是好人,小山最聰明了。”
言朝道:“原來你叫小山啊。”
這時,蓮溪走到言朝身邊,将她從地上拉起,小山仍舊抱着不撒手,看見蓮溪的時候,把臉埋的更深了。
跪了這一會,腿腳都麻了,言朝抱着小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朝蓮溪笑了一下,道:“蓮溪,謝謝啊。”
蓮溪回以一笑,站在了她身側。
小山露出一雙眼,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蓮溪,蓮溪回望向他,淡淡地一笑,看不出什麼情緒。
小山一見,又趕緊收回了目光。
遙旭本也想跟小山打個招呼,又怕突然一下吓到他,便也作罷。
蓮溪看向老婦,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婦長歎一聲,道:“造孽啊!都是那禍害人的神上門!”
老婦本名遲阿妹,是個嫁到這裡的外鄉人,靠着和丈夫外出做活積攢的銀錢,在勝春鎮開了一家驿館,生活還算寬裕。
很久以前,勝春鎮還是一個祥和安甯的小鎮,雖然地處偏遠,生活也不算富足,但這裡的人樂觀淳樸,過得也算不錯。
那時他們還信仰着上一代春神。
全鎮的百姓一起集資,在鎮外建了一間極小的春神廟,日日供養。
直到十年前,一個自稱“真神”的人來到了勝春鎮,在鎮中自立一堂,并稱自己會為這裡的人實現一切願望。于那時的他們來說,生活富足,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願望。
起初,并沒有人相信。
直到某一天,一個外來的乞丐到他的堂中許願,讓自己能夠飽餐一頓,并從此過上富裕的生活。那乞丐當時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了,說的那些也不過是彌留之際的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怎料,那“真神”彈指一揮就變出了一桌好酒好菜,在他飽餐一頓後,還給了他許多金銀珠寶,乞丐搖身一變,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一夜之間,此事便在勝春鎮傳開了。
人們紛紛去他的堂中許願,希望他們也能就此發家,“真神”卻提出了一個要求:隻要人們信奉他,他就會給予信徒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财富。
當即便有許多人就地參拜,奉他為神,他們也如願得到了财富。
但仍有一些人在觀望。
突然有一天,他化作一尊金身彌勒像,稱自己要入雪山苦修,度化信徒的苦難,以此來為信徒們創造更多的财富,并助他們有朝一日位列仙班。
勝春百姓感其行,再無疑慮,紛紛奉他為神。
不知不覺中,春神廟便就此沒落了。
天庭神官有限,但其下信徒卻不計其數。神官庶務繁冗,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的信徒的發願,就算有幸實現了,也未必是盡善盡美。
如今來了這麼一個能直接,且一視同仁的新“神”,誰還會再去信奉那些虛無缥缈,還早已退隐,不知是死是活,還沒什麼用處的舊神。
情懷這種東西,可不能當飯吃。
當然,即便所有人都随波逐流,也總會有幾個另類穿插其中。
遲婆婆便是其中之一。
她始終認為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不勞而獲的,這樣輕易就得到的錢财遲早要生變故。
她幾度勸誡兒子兒媳不可過度沉溺,可他們早已成為了“真神”的忠實信徒,說什麼都沒用。
果不其然,人們雖然過上了好日子,但曾經的樂觀淳樸卻消失了,變得愈發貪婪,對“真神”的一切更加深信不疑。
人們甚至開始服用所謂的神藥,表面上看着沒什麼不同,直到八年前,小山的出生,一切都變了。
小山一出生就是五官畸形的病兒,小山的娘親更是難産而死,信衆們說這是因為他們對“真神”不敬的懲罰,可遲婆婆心裡卻很清楚,這是因為兒子兒媳服用了所謂神藥,才導緻小山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個真正的神,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對待他的信徒呢?
小山出生後不久,遲婆婆的兒子為了贖罪自焚而死,他們家也在朝夕之間,一落千丈,變成了勝春鎮的外人。
遲婆婆心中哀痛難當,本想帶小山離開這裡,但卻幾度遭信衆阻攔而失敗。曾有人提議想将他們祖孫二人處死,但“真神”卻道:“他們隻是一時的誤入歧途,早晚有一天會迷途知返。”
信衆感念“真神”寬仁,沒有将其處死,但也沒讓他們離開勝春鎮。
祖孫二人就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到了現在。
如此一番聽下來,之前在春神廟見到的那個變異人,應當就是服用了神藥。既然服用此藥會導緻人體發生變異,依遲婆婆所言,服藥者不在少數,難道那些罩袍之下的人都已經變異了嗎?
遙旭憋了一肚子的氣,忍了好半天,終于還是沒忍住,拍案而起,道:“靠!什麼狗屁真神,簡直就是一坨坑蒙拐騙的狗屎!不,連屎都不如!!!”
蓮溪道:“我本來還以為是靠藥物和語言來迷惑人的邪教,那樣的話,該由這個國家的君主來管。”
“但他竟能變出源源不斷的金銀财寶,如果他不是妖魔鬼怪,那他的背後也一定有一個鬼東西在維持。這樣可就有趣多了。”
遲婆婆聞言一驚,道:“你是說,這‘真神’是妖怪嗎?”
蓮溪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遲婆婆有些擔憂,道:“如果真的是妖怪,那你們豈不是很危險?我看你們還是趁夜離開這裡吧。”
言朝抱着小山,一直沒說話,想想也是,若真的隻是人建立的邪教,以她身邊這兩位的身份,無論是神是鬼,冒然插手人間的事情,于理不合。
但既然是天稷榜所言之地,事情也定然不會這麼簡單。
言朝道:“怕什麼,來都來了,不去見見豈不是讓人家覺得我們外鄉人不識禮數。我想,那位‘真神’肯定也很想見我們。”
遙旭雙臂交疊,道:“明日咱們就去會會‘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