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如實道:“有,但我沒帶。畢竟公子蓮是鬼界老大嘛,這路上要是碰上個妖魔鬼怪,拿出這個興許還能震懾一下。”
蓮溪哈哈笑了兩聲,像是被逗笑了,但又莫名帶着點兒得意。
遲婆婆道:“這墜子竟有如此神奇?”
上至諸天仙神,下至鬼界五王,皆有信徒供奉。有錢的就立廟修祠,日日供燈添香;沒錢的就到廟裡拜拜上柱不要錢的香,或者家中挂個畫像。這種墜子則是一種如同護身符一般的精神寄托,有事就放在心口念叨兩句,沒事就挂在胸前辟邪消災,老少皆宜,不論貧富。
但能做這墜子的,三界上下,唯有春山樓。墜子後刻着春山樓獨有的暗紋,其他皆是仿冒。凡經春山樓所售,皆會先在對應的廟中上香加持七日後統一售賣。春山樓在神鬼兩界各有一店,這對于雙方來說,都是相互裨益的。
言朝笑歎一聲,道:“我本是想借着春山休市的時間來一睹假冒春山樓主的人,結果春山樓主沒見到,倒是遇見了兩個俏郎君。”
遙旭咳了一聲,道:“你如何知道是假冒的?”
言朝道:“不知道啊,畢竟誰也沒見過春山樓主的真容。但這個名頭這麼大,總會有人想要冒充吧。”
蓮溪道:“你不想知道真正的春山樓主是誰嗎?”
言朝道:“好奇還是有的,但對我來說不重要。知道也就僅此而已。”
遲婆婆深感這位春山樓主絕非等閑之輩,連一個普通的夥計都如此不凡,與她同坐的另外兩位也定非凡人。如此想來,心中更生憂慮。
遲婆婆道:“春山樓既是這樣的地方,我們貿然前去不太好吧。”
言朝見她似乎誤會了什麼,笑道:“雖然我們樓主挺神秘的,但我們做這些事都是被默許的。你和小山隻管放心去,樓主不會怪罪的。”
遲婆婆這才放下心來,道:“那就謝過姑娘了。”
言朝道:“算算日子,春山樓的商隊應該不日就會從此間經過。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不如你們明早就啟程,讓墨墨給你們帶路。商隊的人看到墨墨就會帶你們一起回春山樓了。”
遲婆婆沒想到這麼突然,道:“明早就走嗎?”
言朝道:“趕早不趕晚,早點兒去,小山也能早點兒好。”她摸了摸小山的頭,又道,“我答應了小山會讓他正大光明地從這裡走出去。”
翌日清晨。
遲婆婆和小山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臨行前,遲婆婆帶着小山跪地向三人磕了三個響頭。言朝連忙将二人扶起,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遲婆婆道:“是三位解救勝春鎮,解救了我和小山。我們與姑娘萍水相逢,姑娘還願請東家治療小山。三位的恩情,我和小山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們的!”
言朝道:“我還要謝謝你願意相信我讓小山治療,一切都等小山好了再說。到那時,你們也不必當牛做馬,好好活着就行。”
遙旭難得正經道:“是啊,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小山不舍地拉着言朝的手,道:“姐姐我們會再見嗎?”
言朝蹲下身将他抱在懷裡,鄭重道:“當然!小山和奶奶都要照顧好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小山道:“那下次見面我還想聽姐姐給我唱歌。”
言朝道:“一言為定。”
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不遠處的雪山霧氣散盡,灑下了一片金輝。
言朝興奮道:“看!那是日照金山!想見總會見到的。”
身後的二人也為之動容。
忽然,有一個人從漫天金光中款款走來,她一襲素衣,腰佩玉環,青絲半挽,宛如神女降臨。
待看清來人,遙旭驚喜道:“彌清,你怎麼來了?”
彌清向言朝和蓮溪微笑颔首,言朝與蓮溪也淡笑颔首。不知為何,言朝一見到彌清就有一種親切感,好像她們以前就認識似的。
彌清看向遙旭,道:“我是來替明秀元君解釋一件事的。”
“明秀元君從未蓄意傷害過适約太子。”
當年,祝璟在成為太子前夕來來找過懷瑜,告訴她很快就能離開了。祝璟成為太子後,坊間便流傳起祝璟即将飛升的消息,讓懷瑜以為祝璟沒有信守承諾,要抛下他的母親還有自己。
沒幾日大皇子便找到懷瑜,更将此事添油加醋了一番,要以神位交換,将祝璟拉下神壇。懷瑜恍然醒悟,這一切都是大皇子的陰謀,她為救祝璟,假意答應,本想借機刺殺,若是刺殺不成,便用自己代替祝璟,也算是報了當年的恩情。她本就是水中浮萍,短暫停留後,還是要飄走的。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刺殺未遂,反被其他皇子的人一劍封喉。
她飛升後,因祝璟之死心懷愧疚,加之世人也對她的飛升頗有疑議,她三緘其口,從不解釋。故天界很多神官都對她頗有微詞。
遙旭先前并未在意過她的出身,隻覺她性格孤僻,不好相與,說她的話也并非有意針對。如今知道個中因果,還是心生愧疚,道:“那她為何沒親自來?”
彌清面露傷感,道:“她來不了了。心中執念已深,盡數化為舞步,停不下來了。帝君已命人帶她下界休養,由我暫代其位。我相信她會回來的。”
一時間,幾人都不說話了,沉默良久,還是蓮溪先開口:“事已至此,有些話還請你代為轉達,或可使她恢複。”
蓮溪将祝璟的話與那對夫婦的托付告知于她,彌清聽後隻覺遺憾,希望懷瑜知道後心中能有些許慰藉。
言朝看向彌清,道:“我聽說彌清仙子有一把曉塵琴,可淨化濁氣,安渡魂靈。此地沉疴已久,不知能否在此彈奏一曲?”
彌清溫聲道:“你叫我彌清就好,比起封号,我更喜歡聽别人叫我的名字。至于你剛才說的,我也正有此意。”
四人來到雪山腳下,彌清召出曉塵琴,指尖拂過琴弦,一曲悠揚婉轉的音律響徹雲端。言朝借機拿出一顆種子埋進土裡,不一會兒便發了芽,那是寄春朝的種子。
遙旭道:“自适約覆滅後,世間便再無寄春朝。真不愧是春山樓,竟然連這都有。”
言朝道:“寄春朝花種落地發芽,花開可使人心中快樂,再展歡顔。它本就來自這裡,如今回來了,就當是春神對這片土地的祝福吧。”
說這話時,蓮溪手心上的刺青忽然閃着光,蓮溪看着手心這朵寄春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