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為什麼不用這兩個字了。”許見秋迫切地想要知道。
祁勝道:“因為劉孝已經死了,劉孝的父親貪污受賄,涉及金額巨大,全家被株連判斬。”
許見秋一窒:“你……”
“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對嗎。”說到這一茬,祁勝眼底閃過一抹諷刺,“因為在全家抄斬之前,我就已經被殺手刺殺,扔進河裡,屍骨無存了。”
“殺手是我爹找的。”
一句比一句令人震驚,許見秋無法形容心裡的感受,雙手緊緊握住了祁勝的手。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故事說出來也很簡單。”祁勝語氣稀松平常,仿佛在叙述旁人的故事,“我親爹是當官的,我娘是妾室,所以我是庶子,‘孝’這個字是我娘取的,她希望我能孝順我爹,能讨得我爹歡心。”
“她沒念過書,也沒有見識,思想愚鈍,總是認為讨好劉大人,聽對方的話就能有好日子過。”
“因為劉家富裕,我雖是庶子,也有極好的老師教授,能夠接觸到許多珍貴書籍,我在科舉方面恰好有幾分天賦,十二歲便考中了秀才。”
許見秋想起他問祁勝是否識字,祁勝說“認識一點,不多”。
“不過,直到如今我也沒有考中舉人。”
“舉人和秀才難度不同,你能夠十二歲考中秀才,已經十分厲害了。”許見秋肯定說。
祁勝揉了揉夫郎的手指:“不是我考不中,而是我的功績被剝奪了。”
“我十二歲中案首,十四歲參加鄉試,紅榜上沒有我的名字,我以為是自己發揮不好,後來卻偶然得知,是我爹聯合主母的父親——也是當年的考官,調換了我和嫡哥的試卷。”
許見秋眸色顫動,不知該說什麼才能安慰到對方,便伸手将人抱住,無聲安慰。
祁勝繼續道:“我跟我娘說了這件事,我娘勸我忍下來,聽劉大人的話,下次再考,但我不想忍,于是去找他們質問。”
“他們表面安慰我,說會給我補償,背地裡卻想要我的命。”
聽到這裡,許見秋不理解了:“為什麼要殺你,你死了對你爹有什麼好處呢,你那麼有才華,說不定可以考取狀元,光耀門楣。”
“你不懂,我爹的官位全依賴老丈人扶持,主母又很有手段,所以劉家其實是主母做主。為了不讓換試卷的事情暴露,為了保護她的親兒子,隻有殺了我。”
原來如此。
“那殺手可能是個新手,捅了我幾刀便把我扔進河裡,我命硬,僥幸活了下來。”
但受傷嚴重,養傷養了好幾個月,等再回去,劉家早已被滿門抄斬。
“我當時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又怕别人發現我的身份,便跟随難民往南走,一直走到無窮村,更換姓名定居下來。”
祁勝的語氣仍然輕松:“來到無窮村後,我想着這輩子就這樣了,心中失了鬥志,幹什麼都沒精神,也不想存錢,過一天是一天,很多時候想一死了之。”
許見秋呼吸一緊,手臂也收緊了,二人緊緊相貼:“不要死,你現在有我了,不能死。”
“現在當然不想死,咱們倆還沒洞房呢。”祁勝很不正經地笑說。
他是在故意調節氣氛,然而收效微乎其微,許見秋心裡堵塞得難受:“就算沒有我,你也不要尋死,害你的人都遭報應了,這代表老天爺向着你,你更該好好活着才對。”
“還是你聰明,我怎麼沒想通這個道理呢。”祁勝敲了下自己腦袋,恍悟道,“現下想來,老天爺對我确實不薄,讓我過了十幾年富貴日子,看了那麼多書,還能再遇見你。”
許見秋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好。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哥兒,沒有離奇的身世,也沒有驚人的容貌,雖念過書,可跟祁勝比起來不算什麼,他連寫詩都不會。
不過,祁勝這麼說,他心裡很受用。
松開手臂,他下床點燈,又坐回床邊問:“你說了這麼多,和不能去縣衙有什麼關系,難道縣令大人認識劉孝?”
“猜對了,縣令徐明和我拜過同一個夫子,算是我的師兄,我以前見過他很多次,也見過徐景然。”
“然哥兒認識你,你怎麼不早說呢。”許見秋當即擔心起來,“如今我和他來往,萬一他發現你怎麼辦。”
“他隻見過我兩次,應當早就把我忘了。”祁勝道,“若非他臉上有疤,我也不會記得他。”
許見秋道:“可你是十二歲的案首,任誰都會對這樣的天才有印象吧。”
譬如他對楊斌就記憶猶新,楊斌還是十七歲案首。
“不必擔憂,記得我也沒關系,他和我又沒仇,不一定會檢舉。”祁勝握住夫郎柔軟的手,“再者,你如今和他有交情,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我和他才認識,哪有那麼深的交情。”許見秋抽出手,“你該早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