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眼前的故人之女,頗有故人之姿,内心深感欣慰。他努力找了十年,從大靖邊城到苦寒北部,從東海之濱到嶺南障地,乃至西蜀無人之處,他都派人去尋過,卻始終沒有音信。這些年來,一邊擔憂孩子早已不在,一邊又不甘放棄,他不能讓施攸的骨肉漂泊在外,就這樣生生扛着煎熬至今。
好在,他日夜盼着見到的孩子終于出現了,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也算對得起施攸夫婦一番肝膽相照之情。隻是孩子當年隻有六歲,十年過去模樣大變,若在外面,他不敢貿然相認。
他關切問道:“在京城是否适應?”
施停月沒有告訴皇帝因為闖了禍,伯父一直不讓她出門,因此她對京城還很陌生,她隻回答:“一切都好,多謝陛下挂懷。”
這樣客套的話都是鹿竹教她的,在宮裡多說“謝”字,多行禮總是沒錯的。
帝後夫婦皆有許多話挂在嘴邊,但今日禦花園内人太多,實在不是寒暄之地。
皇後極聰慧,适時将話題轉到别處:“陛下,快到開宴時辰,請陛下上座。”
皇帝知她心思,“嗯”了一聲後便緩步登上攬月閣。
沈青硯始終待在離聖駕一丈之遠的地方,身形如竹,清朗而立,靜靜望着施停月。
那日永正街上,他在酒樓二樓,隐約聽見她姓施,并未往心裡去,單看她一番行事風格,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野丫頭,沒想到她竟然就是歲歲。
這些年,歲歲長大了,誰都欺負不了她。
往後,歲歲有他和父皇護着,更無人可欺她。
帝後上了攬月閣,他卻仍舊站在原地。
施停月轉身整理方才被昭平公主拉亂的裙擺,這才瞥眼看到他一動不動的身姿。
芝蘭玉樹,世無其二。
看着似曾相識的身形,她在腦中盡力回想,猛地想起來與那天給她解圍的人極其相似。
隻是那天,那名男子始終未有正面對着她,她沒有瞧清顔面,不敢十分确定。
沈青硯與她四目相對,眼中炙熱清晰可見,歲歲或許認出他了。
他靜靜上前幾步,離她更近,恰有一陣秋風襲過,吹落紛紛桂花飄在她的肩頭,幽香可聞。
他伸手将她肩上的桂花撫落。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她怔了一下,這人是否太沒有分寸,男女大防都不知守。
但是為了确認對方身份,她還是詢問道:“請問你我是否見過?在永正街上你救了我?”
他微微颔首,聲音輕柔:“不止永正街,早在很多年前,我們就見過。”
她啞然,怎麼宮裡還有熟人?
身側的鹿竹反應快,連忙小聲提醒:“姑娘,這位是太子殿下。”
她呆呆立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連裙擺都忘了整理。
果然是龍鳳之姿。
她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