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涼城城牆外百米處,就是當年那條河溝的所在地。荒草枯黃,落葉滿地,皆是無盡蕭瑟凄涼之感。
如今目之所及,早已與周邊的土地無縫銜接,瞧不出半點河壩的影子。當然,那熏天的臭味也早已被十年的時光沖淡,不露痕迹。
邊境的風呼呼吹着,一行人站在城牆下各有所思。
除了這堵高大斑駁的城牆還在,這裡的一切早不是沈青硯記憶中的樣子。但是當初莫侯淵放肆狂妄的嘴臉,此刻卻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挑戰他的底線。
他望着眼前默默站立的施停月,烏黑的發絲輕輕揚起,淡青色衣袂随風翩飛,使她本就瘦削的身姿更顯單薄。她的臉上,帶着不盡的悲戚和絕望,眼神空洞而無助地注視着那些被荒草覆蓋的地方。
每一棵荒草所沾的泥土,都是爹娘的骨血在滋養。
她再一次與爹娘相會,竟然用了十年時間。
最後一次在涼城,爹爹和娘親一個忙着穿戰甲,一個忙着備藥箱,小小的她攔在門前,奶聲奶氣不讓他們離開:“爹爹和娘都不要走,陪歲歲玩。”
“歲歲乖,你爹要去趕走敵人,娘親也需要救人,等我們回來就陪你好不好?”娘親眉目含着溫情,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就喜歡哄着她。
她不依,開始拽着娘親的衣袖耍賴:“騙人騙人,你們每次出去都要很久才回來……我不要你們走……”
爹爹穿着厚重的铠甲蹲在她身前,寬大粗糙的手掌摸着她的小臉蛋,硌得她生疼:“乖歲歲,這次是最後一次,等爹娘打了勝仗歸來,就再也不離開歲歲。”
“真的?”她仰起小臉認真地問,“你們不會騙我?”
娘親溫柔地将她擁在懷中,依依不舍,爹爹順勢張開懷抱,把她們娘倆都攬在胸前,鄭重的告訴她:“真的,爹爹和娘親都答應歲歲,不會騙歲歲。”
年幼的她将爹娘的承諾看得比一切都重。
她挪動小小的身子,不再攔着門,當爹娘從房門踏出去的那一刻開始,她便陷入無盡的等待。
一個時辰,一天,七天,半個月,一個月……
由于年齡小,她對時間根本算不準,隻知道自己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爹娘的影子。
直至有一天,滿身血迹的冷叔父出現了,他是娘親身邊的死侍,是外祖父親自教導出來的高手,也是爹娘最信任之人。
“歲歲,跟我走。”冷無酒聲音冰冷,幾絲血漬濺上他的面頰,歲歲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一雙幽深布滿仇恨的眼睛在盡力掩藏。
“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在這裡等爹爹和娘親回來。”她依舊坐在門檻上,圓潤而無辜的眼睛望着冷無酒,兩隻小手依舊緊緊扒着門框不肯挪動,“他們答應我的。”
“他們……不會回來了……”
冷無酒的聲音低沉又輕,她險些沒有聽清,正當她準備詢問為什麼不會回來時,冷無酒不由分說,一把将她抱起就走。
她不肯依,在他懷中又哭又鬧,叫喊着要爹娘。
冷無酒無法,隻得一掌下去将她劈暈,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雲橫山。
從此,冷無酒成了她的師父,教她武功識字,與她相依為命。
爹娘,她再也沒有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