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她手中遞了一隻炖得軟爛的雞腿,她接過來,随眼瞥見他白皙光滑的手背上有幾處漆黑的殘餘炭灰痕迹,想是被柴火碰到留下來的。再細心看看他身上的天青色錦服,也沾了些油漬,十分顯眼。
她一邊輕輕啃咬雞腿,一邊饒有興緻地打量起眼前之人,比起此前的光風霁月、芝蘭玉樹,他又給自己樹立了一面全新的形象——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很有意思,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竟然會洗手做羹湯。她不禁在腦子裡想象出沈青硯系着暗色襜裳,彎腰在竈台前颠勺的情景,時不時還要忙着去竈口處添幾把柴火,也許還會被幾陣濃煙嗆得直咳嗽,不知道曆真可有給他打下手?
若皇後娘娘看到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子幹這種粗活,該有多心疼。
想到這裡,她頓覺悶悶的,他不是普通男子,他的手不該用來做這種事:“今日多謝殿下費心,以後殿下不必再為我做這些。”
沈青硯急了:“是不是不合你口味?你放心,我可以繼續改進……”
“不是”,她止住他繼續說下去,“是我覺得不合适。以殿下的身份,豈能将心思放在這種瑣事上,你該擔起的是江山承繼重任,是帝後一番苦心栽培,斷不是為我浪費寶貴光陰。”
她很明白,他有自己的責任,她亦有。
沈青硯自是不認可她這些話,在他看來,有心之人可排除萬難。更何況他是天資聰穎之人,烹茶做飯之事對他來說不費多少力氣,因此算不上浪費光陰。
“我一直認為做大事者當事無巨細,若連廚房那些瑣事都不願花費心思,恐怕也擔不起什麼大事。實不相瞞,就連我父皇偶爾也會下廚露幾手,好讨母後歡心。所以,你不必為此介懷。”
他竟以帝後相比,施停月面上隻覺有些灼熱。她本想拒絕他的好意,他卻每每都會化解掉她的拒絕,叫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在她終于啃完了雞腿,将那光秃秃的骨頭放進碗裡:“嗯,我吃好了,該歇息了,殿下也該回去了。”
下了逐客令,看她臉色淡淡,顯然沒有閑聊的興緻,他隻得起身告辭:“那我明日再來,你早些睡。”
臨走前,他将桌上的另外幾碟菜都裝進食盒,一并帶走。
曆真一直守在走廊盡頭,當看見沈青硯拎着食盒出來時,趕緊上前将食盒接過來。
嗯,還挺沉,似乎裡面的食物并未減少。曆真好奇之下揭開了食盒蓋子,上層的紅燒乳鴿完整無缺,再看第二層的蒜蓉大蝦,一隻未少。他不解,如此美味怎麼郡主能忍得住?繼續查看第三層,清蒸鹿茸還冒着騰騰熱氣,隻有最底層的雞湯少了些,鴨湯亦沒有動過的痕迹。
“郡主怎麼吃得這麼少?”
沈青硯恢複一貫的高冷姿态:“都賞你了,少問。”
說完便踱步回房,隻剩曆真抱着個沉甸甸的食盒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