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山盡峰下,小後山。
四仙學宮一百二十四峰并不是山峰總數,除此之外的矮小山峰數不勝數,大多沒有名字,隻有學宮弟子間的俗稱,其中有靈脈的也有雜役弟子會嘗試開辟洞府。
這座小後山就在山盡峰後,屬于是少有的沒有靈脈的矮山,在修真者眼中,和土包沒什麼區别,平時少有人來。
不過這天晚上,小後山上卻并不平靜,似乎有發狂的野獸在山上耀武揚威,兇暴的靈力亂撞,隐隐中又似乎洩露着斷斷續續的吼聲。
如果不是這小後山周圍布下了一圈陣法,絕不會隻引起這小小的響動,其内部的靈力波動,本該是能輕松招惹到學宮長老來查看情況的。
如果進入陣内,如野獸般的嗥叫便不絕于耳,但小後山上隻有一個人,如同發癫的癡瘋,似在自言自語。
“夠了,”琥珀捂着左眼,指縫中透出幽幽綠光,面色冷峻,“我的修為越高,它們也越強。”
“那就讓它們來!”捂着眼睛的手漸漸張開,翠綠也漸漸消散,琥珀忽然雙臂張開,仰天長嘯,赤紅的左眸好似血月,“小爺當年能弄死它們,現在也不怕!”
随着這一聲嘶吼,周遭的靈氣仿佛受到牽引一般,向琥珀奔湧而來,如果不是琥珀提前布下陣法,恐怕那靈氣旋渦都能延伸到山盡峰上。
“不……不行,不能這麼做……”靈氣的奔湧似乎被某種其他的力量隔斷,琥珀的赤瞳漸漸轉紫,最後化為幽藍,自言自語的語氣裡也充滿了憂郁和哀傷,“以我此日殘軀,若再遇上,不死也得重傷……”
這種憂愁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失去一切,早已經毫無鬥志的垂垂老者,心氣早已湮滅,對未來也毫無憧憬。
然而這樣的悲觀與暮氣,并不像是在琥珀身上該有的特質,因此這幽藍隻停留了刹那,瞬間化為猶如初升朝陽的金橙霞光。
“重傷?現在的情況可比重傷還差,”琥珀語氣中的憂郁早像暖陽下的殘雪消失不見,盡顯自信,“放心,這世上沒有我解決不了的問題。”
朝氣蓬勃總會帶來無邊的自信,而自信也會化為自負,而能支撐起這份自負的,往往在于理性的判斷。
琥珀眸中的金橙再次轉為筍綠,樂觀的話語又變回了冷靜的分析:“就算我不怕,這些弱小的學宮弟子也經受不住的。”
“這不是挺好嗎?”筍綠漸漸淺薄,融入風信淡紫之中,琥珀的聲音也帶着稍顯稚嫩的童音,“化身天災也蠻有趣的,我一直想做一次大魔王試試呢。”
童趣往往是混沌且幼稚的,它既可能是純真的善,也可能是無所謂的惡,而讓童趣成長的,是情感的逐漸豐富。
再一次,風信淡紫愈發淺淡,化為薄粉,琥珀聲音發顫:“我不想……讓阿瑤受傷……”
“閉嘴!老子忍不了了!”
最後,到底是猩紅占據了上風,眸光化為血色,三昧真火于身周暴起,天空中厚厚的烏雲内,漆黑的電弧跳躍。
“堕魔黑雷……”琥珀眸光幽藍,聲音悲切,“會死的……會堕魔的!”
“不會!”随着那堕魔黑雷劈下,琥珀忽然昂首,左瞳中的光輝最後定格在橙紅上,語氣堅定,“無論是誰,我都不會輸!”
這本該是滅劫境修士進階的堕魔黑雷劈下,輕松劈碎了小後山上的禁制法陣,與沖天的三昧真火相撞。
雷火相碰,轟然爆炸,小後山便從四仙學宮中消失了。
第二日。
沐瑤一大清早從外面回來,見着風鈴和蕭歸,劈臉就問:“聽說了嗎,昨晚咱們學宮有位長老進階滅劫境了。”
蕭歸一臉懵:“你聽誰說的?”
“什麼聽誰說的,這一路上都有人讨論,我看傳響谷的邸報都沒這麼快。”沐瑤昨日就去都羅峰尋申姜保養紫氣東來了,這一路回來,可是遇到了不少往山盡峰趕來的學宮弟子。
風鈴還算鎮定,道:“傳言也并非無憑無據,昨晚小後山響動非常,連山被炸飛了。”
蕭歸大驚失色:“啊?小連山被炸飛了?”
“是那個土包小後山,如果是小連山,現在至少已死了六七百人。”風鈴斜眸冷瞥,肉眼可見地比以往深吸了一口氣,對她來說,這已經是很大的情緒起伏了。
就算是雜役弟子,那也是四仙學宮的弟子,在四仙學宮中發生這樣的事,那丢臉的就不隻是學宮,更是天下仙朝了。
“啊哈哈哈,聽錯了,”蕭歸撓着頭,打着哈哈,“不過我沒聽見有動靜呀。”
“正常,你能聽見動靜,那才是一件奇事,”說罷,風鈴轉身對沐瑤道,“我去過現場,那裡現在不能接近,隻聽說已經開始積水。”
“可惜那山下沒有靈脈,這湖估計也隻能養養魚,”沐瑤不免遺憾,不過以後吃烤魚應該會便宜很多,也不是壞事,“到底是哪位長老呀?”
“不知道,”風鈴搖了搖頭,“但聽現場的師兄師姐們說,那裡還有殘留的堕魔黑雷,元嬰境以下修士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