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蔣月岚根本就不會包紮，就算她會，以他的身份也沒資格讓蔣月岚為自己包紮。

蔣月岚知道韓洌的性格，既然他把紗布搶走，她也不逼他接受，索性坐在床邊看着他。

“想不到那薛家的侍婢深藏不露，居然能給你傷成這樣。”

蔣月岚上下打量着韓洌身上的傷，難以想象那個看起來伶俐可愛，日日跟在薛憐心身後為她撐傘的侍婢，竟然能将身為暗衛的韓洌如此重傷。

“今夜另一個出現在薛家的人是誰？”

她知道韓洌不能回答，她也沒指望韓洌回答，這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

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韓洌真的知道，他想告訴她今夜的另一個黑衣人就是段玉書，可是他卻說不出話。

“馮世康？還是另有其他人也在盯着薛家……薛憐心的事情你查到了多少？”

蔣月岚繼續自言自語，但是韓洌卻不能再隻是聽着了。

韓洌指着剛剛被蔣月岚撕爛丢到床下的上衣，蔣月岚撿起已經快要碎成布條的衣服，從裡面掉出來一塊血紅的東西。

那是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

蔣月岚小心将紙條展開，紙條已經被韓洌的血染透，除此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其實即使這上面沒有血，原本也應該是一片空白。

這是韓洌給蔣月岚複命的方式，他會用特殊的墨水在紙上寫出蔣月岚要他調查的信息，墨水幹了以後寫在紙上的字迹便會消失。這樣即使紙條被其他人發現，信息也不會洩露出去。

等到紙條被成功交給蔣月岚後，她再用相應的藥水浸濕紙條，便會有字迹顯露出來。

隻是現在這紙條已經完全被血染透，即使蔣月岚再使用讓字顯現的藥水，也隻能看到一片模糊。

韓洌看到這張完全被血染透的紙條，知道它已經沒法用了，便掙紮着起身。他用手指沾着自己的血，要在還沒有被他的血染紅得繃帶上寫字。

“算了算了，等下次你再告訴我好了，你先好好養傷。”

蔣月岚連忙拉開韓洌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先躺下休息。反正他已經活着回來，她也不急于這一時，不需要韓洌這樣寫“血書”給自己。

韓洌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死腦筋，隻要是她要他做的事，他無論如何都會做到，不顧生死。

隻是蔣月岚真的沒有想到，她以為隻是簡單的調查薛憐心和段玉書的事，竟然會讓韓洌受傷至此。

阿碧武功如此高強，居然會在薛憐心身邊做一個打傘的侍婢。那麼這薛憐心，又到底有多厲害？又為什麼偏要自己替她買那一方荷塘呢？

這一切的答案，她至少要等韓洌身體好一些才能知道了。

蔣月岚并沒有料到隔牆有耳，她所說的話都被隔壁房間裡的段玉書聽了去。

不過也正因為韓洌無法出聲，所以段玉書并沒有聽到真正有用的信息。

他隻是知道了夜探薛家的另一個黑衣人是蔣月岚的人，她在調查薛憐心。

段玉書原本想等薛憐心和那黑衣人睡了之後便離開，免得與二人碰面。但是他的身體卻支撐不了他做這些事情。在蔣月岚不再說話之後，段玉書一直緊繃的神經暫時放松下來，倦意也随之而來。

他無法抵抗，睡了過去。

段玉書的夢裡是一場大雪。

他在一艘大船上遊湖賞雪，看着自己變得短小的雙手，他驚覺自己應該是回到了七歲的時候。

這時有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童也來到甲闆上。

女童火紅的短襖外披着厚厚的白狐裘披風，襯得她一張粉糯的笑臉更嬌豔可愛。

二人賞雪玩耍，不多時船便靠了岸。

下船的時候船闆上積了雪，段玉書腳下一滑差點跌下湖去，所幸及時被一雙微涼的手拉住。

——小心……

她對他說話，但是他隻聽到前面兩個字，後面她說了什麼他卻完全聽不見，隻能看見她張合的雙唇。

——你說什麼？

——……

她再次重複了剛剛說過的話，但是他還是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能看見她的嘴唇在動。

而後這場雪，這艘船，還有面前的女童都在逐漸消失。

他慌亂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隻看到自己的手從她的身體中穿過，什麼也沒有抓住。

“瑤華！”

段玉書從夢中驚醒。

窗外夜色漸褪，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