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心痛并沒有持續多久。
着火至今一直沒有露面的薛憐心終于姗姗來遲,她的身旁跟着阿碧。
手中握着那把漆黑絹傘的阿碧。
薛憐心并沒有靠近火場,站得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更遠。
就在羅景元準備去奚落她一番的時候,他看到阿碧如同一隻蒼鷹一般騰空而起,飛向火場上空,接着她在空中打開了那把漆黑絹傘。
羅景明并沒有看清楚阿碧的動作,他隻看到突然有風将燃燒的木材吹散,阿碧持着那把黑傘落入火場之中。
而後又是一道如同蒼鷹一般的影子從火場中飛出,等到羅景明再回過神時,羅景明已經躺在了薛憐心的腳邊,阿碧站在薛憐心的面前,懷裡抱着昏迷不醒的薛老太太,手中還持着那柄漆黑的絹傘。
薛憐心什麼也沒有說,隻看了他們一眼,便帶着阿碧和薛老太太離開了火場。
隻是那一眼,就足以讓羅景元心驚。
他在薛憐心的眼中看到了比身後沖天的烈火還要濃烈的恨意。
“爹……”羅景元下意識地想要找羅鴻飛商量對策。
“你爹早就跑了。”
結果羅景元隻聽到了羅秀麗的回答。
羅鴻飛就這樣抛下生死不明的羅景明逃走了。
羅景元管不了這個落荒而逃的爹,隻能先去看羅景明的情況。探過鼻息,聽過心跳,羅景元确認羅景明還活着,才放下心來,找了兩個下人把他擡回房間,之後繼續組織下人們救火。
這場火一直燒到了天亮,終于才被完全熄滅。薛老太太的屋子已經完全燒成了一片廢墟,混了碳灰的污水四處恒流,像是薛家那個腐爛的傷口終于流出了膿水。
羅景元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麼善後,至少羅鴻飛現在還不敢回來面對薛憐心。
“你是沒看見啊,薛憐心那個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一樣。”羅景元繪聲繪色地給羅景明講當時的場景,還不忘添油加醋,“那個阿碧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火燒的那麼厲害,她居然一下子就把你和薛老太太都帶出來了。”
要是薛憐心讓這個阿碧來對付自己,自己恐怕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羅景元這樣想着,覺得似乎可以理解自己的爹為什麼當時會落荒而逃。
羅景明還想說什麼,但是下人熬好了藥送了進來。羅景明被羅景元看着喝了藥,不久便睡了過去。
等到羅景明再次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了。
這次羅景元沒有守在他的床邊,羅景明睡過一覺之後恢複了一些體力,披着外套走了出去。
他想去找薛憐心,看看薛老太太身體如何,還想謝謝阿碧的救命之恩。
羅景明并不知道薛老太太已經被薛憐心帶去了她自己的房中,隻能在屬于薛憐心的那一半薛家庭院中慢慢尋找。
路過被燒焦的廢墟的時候,羅景明看着那些殘垣斷壁,想起昨夜的大火,隻覺得後怕。
他當時義無反顧地沖進火場,是不想做見死不救的幫兇,也是不想讓羅家繼續害薛家的人。
要是問他怕不怕,那還是怕的,隻是當時他心中的怕已經完全被愧疚所掩蓋,隻剩下為了救人的一腔熱血。
如果昨夜阿碧沒有救他出來,那麼他就像是眼前的這些被燒焦的木炭一樣,成為一具難以辨認的焦屍。又或是直接被燒成灰燼,随着救火的那些水一起流淌滿地。
羅景明隻覺得自己欠薛憐心更多了。
以前欠她一個家,現在又多欠了她一條命。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欠下的這些“債”要如何還。
羅景明最終來到了薛憐心房前,原本想着來找阿碧道謝,再問問薛憐心把薛老太太安置在哪裡。
結果他站在窗邊看到了薛老太太正躺在薛憐心的床上,薛憐心用絲帕給薛老太太擦臉,眼中滿是擔心。阿碧并不在房裡,也許是又出去煎藥了。
羅景明想繞到門口,進去見薛憐心。就在這時,薛老太太醒了過來。
“太奶奶。”薛憐心喚着薛老太太,話語中滿是驚喜。
“你是誰?”薛老太太吸入的煙塵比羅景明少,并沒有影響她正常說話。
“我是憐心啊。”薛憐心握着薛老太太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你不是憐心,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