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幾日之後,太子蕭鴻烨和織染處大監林明煦來到陵陽。
上次蕭鴻烨是以羅景明好友的身份來到陵陽,雖然沒有擺太子的排場,但也因為羅鴻飛想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的關系,把他的身份搞了個人盡皆知。
這次蕭鴻烨是以陪同林明煦來陵陽視察本地絲織染業的名義到來,雖然依舊沒有擺太子的排場,但是羅鴻飛怎麼能放過這次機會?
于是蕭鴻烨和林明煦來到陵陽的當晚,羅鴻飛再次在清風樓大擺宴席,為蕭鴻烨和林明煦接風洗塵。
當夜清風樓燈火通明,更勝白晝。
羅鴻飛把蕭鴻烨、林明煦、蔣正峰和馮世康都請了過來。有這些人坐主桌,其他陵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想來分一杯羹,紛紛暗中給羅鴻飛不少“表示”,以求引見。
結果就是這一場接風宴比起上次更加熱鬧非凡,算起來羅鴻飛還撈到了不少好處。
酒宴上,織染處大監林明煦作為名義上的主角坐在主位上,右邊是太子蕭鴻烨,左邊是陵陽太守蔣正峰。
羅景明因着與太子的私交坐在太子身邊,羅鴻飛和羅景元則接着羅景明的光,依次排序坐下。
馮世康明面上是陵陽織造産業的龍頭老大,實際上是羅鴻飛的背後靠山,于情于理都有資格坐在這桌上,于是他被安排坐在了蔣正峰旁邊。
其他人則是憑借着給羅鴻飛的“好處”的數量而被安排在了靠近或遠離太子這一桌的其他桌,衆人臉上盈滿了笑意,心裡都在暗自盤算同桌的其他人都給了羅鴻飛什麼“好處”。
這新上任的織染處大監林明煦是上一任織染處大監林振文的兒子,算得上是家學淵源。
此次前來是聽蕭鴻烨說了此前天衣坊和錦繡莊之間的比賽,想來看看這兩位攪動風雲的掌櫃究竟是何許人也。
酒過三巡,寒暄也寒暄過了,奉承也奉承完了,林明煦終于切入正題。
“此前我聽鴻烨兄說陵陽城中的錦繡莊和天衣坊在太守府門前搭台打擂,勢要一較高下,還以為兩家必定水火不容。不過今日看來,羅老闆和馮老闆的關系卻是親如一家,倒是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聞言,羅鴻飛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好第一時間去看坐在自己對面的馮世康的臉色。
馮世康雖不像羅鴻飛一樣臉色有變,但看向羅鴻飛的眼神中明顯帶着不悅。
“正所謂和氣生财,整個陵陽各行各業的商戶們都親如一家,才能讓陵陽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日子越過越好。”
羅景元出言打斷了這微妙的氣氛,模糊地将這個問題的答案一語帶過。
“羅大少爺言之有理。”林明煦笑着誇贊道。
“林大人謬贊了。”
羅鴻飛臉上的笑容這才重新生動起來,連忙拉着羅景元給林明煦敬酒。
羅景明見此情景,想要告訴林明煦真相,但是卻被羅鴻飛拉住手臂,不讓他站起身,還用眼神警告他不許多事。
“既然蔣大人在這,我想問問當日那比賽盛況如何?”
林明煦喝完了羅景元敬來的酒,轉而向蔣正峰問道。
“當日……”
蔣正峰的目光掃過羅鴻飛和馮世康,不知要不要幫馮世康和羅鴻飛留住這個面子。
羅鴻飛當然不想事情暴露,不想讓林明煦知道錦繡莊的掌櫃另有其人,于是求救似的看着蔣正峰。
馮世康則是不想暴露自己輸給薛憐心的事,也不希望蔣正峰對林明煦提及。但是他又不好明确表現出希望蔣正峰為了自己去欺騙林明煦,于是也就隻能裝作喝酒,不敢看蔣正峰。
“當日比賽是小女月岚心血來潮非要做評審,她自小自由慣了,也從不學女紅,哪懂這裡面的門道。天衣坊和錦繡莊兩家都是我陵陽最好的布莊,大人若有興趣,大可命他們親自把店裡的上等織物送來給大人瞧瞧。”
蔣正峰也同樣隻将比賽的事情一語帶過,既給足了馮世康和羅鴻飛面子,也不至于欺騙林明煦和蕭鴻烨。
“那我倒還真想看看兩位老闆的店裡都有什麼好東西。”林明煦左右看向馮世康和羅鴻飛,“不知二位老闆是否願意?”
“能入得了林大人的眼,是我天衣坊的榮幸。”馮世康起身對林明煦行了一禮道。
見馮世康起身行禮,羅鴻飛也連忙站起來跟着行禮,忙不疊地說:“也是我錦繡莊的榮幸。”
“二位老闆不必如此拘禮,能在陵陽看到兩家如此出衆的布坊,也是我辰國絲織染業的榮幸。”
羅景元見此又要起身敬酒奉承林明煦,誰知才剛拿起酒杯,話還沒出口,便有别的聲音将他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這倒奇怪了,錦繡莊的老闆何時成了你羅鴻飛?”
此話一出,整個清風樓内瞬間鴉雀無聲。衆人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人從黑夜中緩緩走來。
玄色羅裙,淡紫披帛,赤紅繡鞋。
她一頭烏黑秀發堆雲般盤在腦後,發絲中點綴顆顆瑩白滾圓的珍珠。鮮紅珊瑚為發簪,淡紫砗磲為耳墜。眼角一滴相思淚痣,眉間一朵蝶貝花钿。
隻是遠遠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骨寒意。
來人正是薛憐心。
而走在薛憐心身後的那個青碧色的身影,就是剛剛說話的阿碧。
在見到薛憐心的那一刻,主桌上除了林明煦和蕭鴻烨以外的所有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果然還是出現了。
“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安排人守在外面不讓她過來的嗎?”羅鴻飛壓低聲音問身旁的羅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