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日他看到的那兩個字是——瑤華。
隻是當他知道這些的時候,她早已去世了。
當日的那短暫的一面,成為了他對她唯一的記憶。
“林大人。”
薛憐心的聲音将林明煦的意識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他看向薛憐心,發現她遞來了一方絲帕。
他正疑惑薛憐心是什麼意思,忽然發現臉上有些濕涼的感覺。他下意識伸手觸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流下了眼淚。
“思及舊事,一時失态,請薛老闆見諒。”林明煦接過絲帕,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林大人真是性情中人。”薛憐心感歎着,垂下眼眸。
雖然她隻是說了句常見的客套話,但是看着她的模樣,林明煦就是覺得她像是有感而發,仿佛能從她身上看到與自己相同的哀傷。
“不知薛老闆在繡什麼?”想起進屋時看到薛憐心手執繡繃,林明煦又想到那個已經再也見不到的人也做過相同事,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什麼,隻是想給自己做條手帕。”
“薛老闆做的魚皮荷包精巧細緻,針法不俗。”林明煦說着看向薛憐心的繡繃,想看看她在繡什麼。
雖然他之前看到了她手撚針線刺繡的模樣,但是繡繃上的那塊手帕上卻是一片空白,并沒有繡任何東西。
“是在下唐突前來,打擾了薛老闆。”林明煦以為是因為自己才打斷了薛憐心的刺繡,讓她什麼也沒能繡上。
“與林大人無關,隻是我還不知要繡些什麼……”
薛憐心拿過繡繃,手指在繡繃上的那塊手帕上一寸寸撫過。
林明煦看着薛憐心,總覺得她的眼中有着化不開的哀愁。
他猜測這塊手帕也許就像是杏仁栗蓉酥糖一樣,于她而言不隻是一件物品,也同時代表了一段記憶。
他看向她手中的手帕,卻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繡繃上的手帕不知道是由什麼制成,布料像是還未曾染色,泛着淡淡的黃。
他作為織染處大監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卻随他父親也看了許多年的布料。他一直在尋找與記憶中的姐姐所繡的那塊手帕相同的料子,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
他也曾經見過相似的料子,但是卻總在各種地方與存在于他記憶中的那塊手帕有着些微的差别。
他也曾經懷疑是不是時間已久,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而且當時他也隻是幼稚孩童,記憶出現了偏差也很正常。
原本他也已經快要放棄,想着記憶中的東西就永遠留在記憶之中,不再追求那因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而變得獨一無二的手帕。
但是在看到薛憐心手中的手帕的那一刻,他覺得腦海中的記憶再度清晰起來,那塊留存在他記憶中的手帕與眼前的手帕相重疊,從記憶中來到了現實。
隻是少了那兩個繡在角落上的字。
“瑤華……”
林明煦不自覺喃喃自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小心說出了聲音。
薛憐心手中的繡繃脫手跌落在桌上。
“你……說什麼?”薛憐心的聲音中有着些掩蓋了慌亂之後的故作鎮定。
“我說了什麼嗎?”
看着桌上的繡繃,林明煦意識到自己可能把心中想的東西說了出來。
“我曾經見過相同質料的手帕,當時那塊手帕上面繡了‘瑤華’兩個字。”林明煦解釋道,“薛老闆,這……”
林明煦想問薛憐心這手帕到底是用什麼布料制成,誰知話剛說出口,便被人打斷。
“見過林大人。”
隻見一男子從門外進來,對着林明煦行了一禮。
“這位是……”林明煦看向薛憐心。
“這位便是段玉書段公子。”薛憐心主動起身為林明煦介紹段玉書。
她側身擋住了林明煦的視線,悄悄把桌子上的繡繃拿走,把手背在身後。阿碧悄悄來到薛憐心身後,接過繡繃後将它藏在了薛憐心床上的被子下面。
“昨日我見到了段公子所做的魚皮布,真是精美非常。”
“林大人謬贊了。”
“段公子請用茶。”阿碧的話打斷了林明煦和段玉書的寒暄。
阿碧把給段玉書的那杯茶放在了薛憐心和林明煦的茶杯之間,段玉書明白阿碧的意思,順勢在薛憐心和林明煦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将二人隔開。
“不知段公子從何處習得這制魚皮為布的方法?”
“我自小在北境長大,父母都是有魚部的族人,日常都以魚皮為布,以制衣衫。”
“如此說來,段公子也是有魚部的族人?可是看你的長相不似北境之人,倒是更像辰國人。”林明煦上下打量段玉書後問道。
“我确實是辰國之人,隻是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北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