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薛憐心開辦的憐心堂明日開學的消息一日之内傳遍了陵陽城的大街小巷。
衆人皆知,薛憐心親自去太守府送請帖,邀請蔣太守和蔣大小姐前往觀禮,就連織染處大監林大人也為了觀禮而多留一日。
這件事當然也傳到了馮世康的耳中。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時,原本在天衣坊查賬的馮世康罕見地失了平日裡的大氣有禮,手中賬冊的紙頁都被他捏爛撕破。
“居然能說動林大人,薛憐心真是好大的面子。”
馮世康氣極反笑,站在旁邊耿掌櫃被他吓得大氣都不敢出,隻恨不能鑽進地上的縫隙裡躲一躲。
“老闆,羅景元羅公子派人送了口信過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下人前來報信。
“說!”
“羅公子說明日請您一定要去憐心堂,那裡有一出好戲等您來看。”
“滾!”馮世康一聲呵斥,下人連忙離開。
耿掌櫃無比渴望自己能跟那下人一起逃走,可他還得繼續待在這危險的地方。
“羅景元……他們羅家能有什麼‘好戲’,我還真是想看看。”馮世康轉而對耿掌櫃吩咐,“明日你帶着錦盒去看看夫人,如果……如果出了什麼事,就把錦盒交給夫人。”
“是!”耿掌櫃如同接了聖旨一般,連忙離開了。
第二日,憐心堂門口人聲鼎沸。
憐心堂門前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景象。寫着“憐心堂”三個字的匾額被一塊紅布妥帖包好,紅布中織了金絲,在日光的照耀下仿佛泛着粼粼波光。
阿碧站在憐心堂門口,手持一把漆黑絹傘。
黑傘之下,正是薛憐心。
薛憐心身着玄色羅裙,臂挽紫色流光紗披帛,腳踩赤紅淩波紋繡鞋。
她一頭烏黑秀發堆雲般盤在腦後,發絲中點綴顆顆瑩白滾圓的珍珠。鮮紅珊瑚為發簪,淡紫砗磲為耳墜。眼角一滴相思淚痣,眉間一朵蝶貝花钿。
隻是遠遠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骨寒意。
她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根本不像是擁有這一切燈火輝煌的主人,反而像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的無關看客。
林明煦依約前來,與他同行而來的還有同樣被薛憐心親自出面邀請而來的蔣正峰和蔣月岚。
蔣月岚看起來面色略顯憔悴,薛憐心關心詢問了幾句,蔣月岚也隻說無事發生,讓薛憐心不必擔心。
其他人隻覺她們是平常寒暄,卻不知這隻是她們演的一場戲。
演給蔣正峰看的一場戲。
蔣月岚在蔣正峰面前演着為韓洌的死而傷心,薛憐心在蔣正峰面前演着她們幾日未曾聯系。
馮世康原本無意現身,隻是想在人群中看看薛憐心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羅家的“好戲”又到底是要演些什麼。
但是段玉書發現了人群中的馮世康,直接把他請上前來。
馮世康隻得強壓心中的怒意,在蔣正峰和林明煦面前繼續演着他的大氣有禮,還說稍後會派人把賀禮送來。
薛憐心淡淡應着,馮世康也不在意,畢竟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來給薛憐心道賀。
又是一番互相客氣的寒暄之後,眼見吉時已到,薛憐心便請林明煦揭開牌匾上的紅布。
林明煦欣然應允,走上前去,雙手抓住牌匾上蓋着的紅布。
“且慢!”
突然而來的一聲呵斥打斷了林明煦的動作。
那聲音來自于憐心堂前的圍觀人群之外。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人群之外,站着四個熟悉的人。
羅鴻飛和羅秀麗一左一右地攙扶着薛老太太,羅景元站在他們身前。
剛剛那一聲呵斥正是出自羅景元之口。
圍觀人群自動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四人走上前來,卻并沒有來到薛憐心的身邊。
薛憐心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着他們。羅家三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毫不掩飾瞪着薛憐心。雙方之間雖尚未開口交談,但氣氛依然是劍拔弩張。
“不知羅老闆有何指教?”
林明煦倒也沒因為剛剛的呵斥而氣惱,依舊彬彬有禮地問道。
“林大人,犬子魯莽,還望林大人恕罪。”羅鴻飛來到林明煦身邊行禮賠罪,“不過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林大人能給薛家主持公道。”
“給薛家主持公道?”
林明煦說着看向薛憐心,薛憐心面色如常,并沒有因為羅鴻飛的話而有絲毫動搖。
林明煦不懂,薛憐心就在這,為什麼“薛家”的公道要由羅鴻飛出面要求自己來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