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淩長風隔幾日便來找一次孟辰安,讓孟辰安代替他去教太子劍法。
孟辰安這個假師父竟漸漸對太子殿下這個真徒弟生出了師生之情,甚至盼着代替淩長風去見太子的次數能更多一些。
直到太子府大火的那一夜。
按照淩長風之前和孟辰安交換身份的約定,那一夜陪在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原本應該是孟辰安。
但是那一夜,淩長風卻沒有按照約定出來與孟辰安交換身份。
孟辰安原本隻是想着等第二日再去找淩長風,誰知道等他第二日去太子府的時候,隻看到被燒得漆黑的殘垣斷壁。
淩長風從那一日起便不知所蹤。
太子太傅淩長風消失了,他這個假的太子太傅就更加沒有了接近太子殿下的機會。
孟辰安從此便留了下來,一方面是為了尋找不知所蹤的淩長風,另一方面是希望什麼時候能再看到太子。
他做不了太子太傅,便做了個教書先生,教一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識字念書。
隻是他再也沒把北落劍法教給任何一個人。
後來他交了很多朋友,又意外收了羅景明這個學生。
又因為羅景明這個學生,他再次見到了他一直挂念了很久的另一個學生。
隻是如今這個學生已經不是當初的太子殿下。
而是羅景明的朋友——
段玉書。
“蕭鴻烨早與羅景明交好,你又怎知他不是真正的太子?”
孟辰安的述說感人肺腑,但是段玉書仍然沒有忘記這最關鍵的問題。
蕭鴻烨早與羅景明交好,孟辰安也應該早就接觸過蕭鴻烨
從來沒有任何人指出如今的蕭鴻烨是冒牌貨,為何孟辰安這個自述教過自己的人能夠辨别真僞?
孟辰安看着段玉書,露出一個久别重逢後的欣喜的笑容。
“親自教導過疼惜過的學生,我當然不會認錯。那日我救鳥時曾不小心使出北落劍法,見到你當時看我的樣子,我就知道你認得出它。”
孟辰安伸出手,輕輕撫上段玉書的臉。
“原來你長大之後,是這個模樣。”
“師父……”
段玉書握住孟辰安的手。
雖然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父親,但是段玉書還是從孟辰安的身上,仿佛尋到了另一種父子溫情。
這是段玉書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人知道這世上還有自己的存在,真的有人曾經惦記了自己這麼多年。
他的名字和人生雖然被另一個人搶走,但是仍然有人在等着他。
他作為“段玉書”的人生仿佛又與他作為“蕭鴻烨”的人生相連,連接着他這兩段人生的人就是眼前的孟辰安。
“雖然您不是淩長風,但是您仍然是我的師父。”
“太子殿下……”
孟辰安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段玉書的右肩,眼中淚光閃爍。
“鴻烨,這一路走來,你受苦了。”
段玉書隻覺得眼中一熱。
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叫他真正的名字。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剛剛醒來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一切。
周圍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他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
他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唯一能夠留住的記憶都變得模糊。
那是他這一生最害怕,最無助的時候。
但是當時的他卻連哭都不敢哭。
他害怕自己隻要流露出一絲脆弱,就會跌入更加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背負着自己的仇恨,背負着整個辰國的秘密。
這些東西将他幾乎壓垮,但是他卻還是要咬着牙走下去。
這些事情他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每一次受了傷卻要還藏起傷口,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一路走到如今,他已經傷痕累累,數次差點失去性命。
即使已經來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已經接近他最想要見的人,但是他仍然覺得前路一片黑暗。
希望仿佛隐藏在重重迷霧之中,他期盼這希望真的存在,卻又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所在。
現在,他心中那個二十年來一直害怕又無助的孩子好像終于隐約看到了一絲光明。
段玉書側過頭使勁眨了幾下眼,将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
“如今我還未取回我真正的身份,師父叫我玉書就好。”
“好,玉書。” 孟辰安也壓下眼中的淚水,“既然我們師徒相認,那有些事我也不再瞞你。”
“師父請講。”
“當日太子府的大火,便與淩長風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