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居然如此吵鬧,忍不住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要讓身體中的聲音安靜下來。
可是他失敗了。
他并沒有讓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安靜下來,反而甚至有了聽到身體中的血液流動聲的錯覺。
但還好他也成功了。
就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從胸膛裡挖出來的時候,密室的大門緩緩開啟。
而這一切,其實根本不過彈指之間。
他曾親眼見過蕭鴻烨開啟這扇門,但等到他自己親手開啟這扇門之時,卻覺得等待門開的時間比當初漫長了百倍不止。
甯無塵擡手去取下門上的玉佩,他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險些讓玉佩摔落在地。
将玉佩在懷中妥帖放好後,他終于進入了他夢寐以求的地方。
伴随着大門的關閉,密室内有兩道火星分别從大門兩側躍起。
那兩點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火星落入旁邊的蠟燭之上,将燭火引燃。
就在甯無塵心中暗暗抱怨着兩根蠟燭不足以照亮這間密室之時,那兩簇火苗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密室内奔跑起來,所到之處留下一串火光。
等到火光将密室完全照亮之時,他才看清這活過來的火光到底是什麼東西。
密室牆邊有着一圈凹槽,凹槽内整齊排列着一根根蠟燭。那奔跑着的火光就是那些蠟燭被依次點燃,直到将整個密室全部照亮。
他還未來得及疑惑為何密室裡要放這麼多蠟燭,就已經找到了答案。
隻見密室的牆壁上,刻着一套劍法。
那劍法的口訣和劍招全都刻在密室的牆壁上,甯無塵數了數,一共有十七招。
他看着那些刻在牆壁上的劍招,燭火搖曳間,那些被刻在牆壁上的人像仿佛在他活了過來,最終在他的眼前行雲流水般舞完了整套劍法。
他曾經見過這一切。
雖然他并沒有見過所有的十七招劍法,但是他曾經見過這其中大部分的招數交戰之時的模樣。
這一切出自四人之手。
一人是在陵陽的那一夜,扮成太守府侍衛與他交手的韓洌。
一人是在同一夜,将韓洌救走的黑衣人。
一人是在随後被他派出去的手下所見到的那個抛屍韓洌的人。
一人是不久前劈開火光,沖入機關宅院的段玉書。
其實還應該有一人,那人便是兩次出入這間密室的蕭鴻烨。
雖然甯無塵還沒有親眼見過蕭鴻烨使出這套劍法,但他覺得他應該已經見過了。
既然韓洌之死是金蟬脫殼,那麼抛屍韓洌又故意引他去太子别院的人,應該就是段玉書。
那麼先前那個從他手中帶走韓洌的人,應該就是蕭鴻烨。
他先前也曾想過,帶走韓洌和抛屍韓洌的人也許是蕭鴻烨的手下。
既然這劍法被刻在密室之中,既然蕭鴻烨在此稱“主子”為師父,那麼這劍法就應該是“主子”傳授給蕭鴻烨,不可能是等閑之人都能有資格去學的東西。
可是如此一來,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韓洌和段玉書又是如何學到這套劍法?
甯無塵對韓洌毫無頭緒,但是對于段玉書的身份,他已有了猜測。
先前因為段玉書的畫像上出現了代表“主子”的符号,他曾經派人去調查段玉書的消息,隻是一直杳無音訊。
後來他親眼看到蕭鴻烨用玉佩開了密室的大門,他又想起段玉書也有同樣的玉佩,于是又繼續派人去調查。
昨夜甯無塵帶阿碧去了總堂的卷宗室後,阿碧給了他半顆解藥。這半顆解藥讓他身上那突如起來的痛苦暫時消失,也讓他得到了能夠自由行動的機會。
也許真的有天命相助,他之前派去暗中調查甯無塵的人恰好在此時傳回了消息。
他派出去的人查到,段玉書是二十年前從辰國被送去北境。
當地人記得這件事,是因為送段玉書去北境的人武功高強,曾經一掌打死一頭黑熊救下了一對夫婦。
那對夫婦為了感謝這救命之恩,在那人的懇求下收留了段玉書,并且一直将其視如己出,直至去世。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甯無塵就仿佛得到了最關鍵的一塊碎片,終于将之前一直看起來雜亂無章的種種碎片拼湊了起來。
二十年前,一個讓甯無塵不得不在意的時間點。
二十年前,太子府大火,太子蕭鴻烨曾因此失去記憶。
一掌打死一頭黑熊,一個讓甯無塵不得不在意的事件。
同樣是二十年前,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官被連升幾級調職到陵陽做太守。
那人的掌法,他曾經親身領教過,隻一掌絕對能毫不費力打死一頭黑熊。
那人便是另一個像他一樣找了替身現身人前,實際早已不知所終的人
蔣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