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二維碼刷過閘機,又是六塊錢從餘額裡被扣走,季知節順着人流走出地鐵口,耳邊充斥着電子播報的雜音,還有零星幾個學生的聊天聲。
H市是一座繁華的都市,經濟繁榮。外來人口占了大半,本地人又極少選擇出去。人口密度高,工作機會緊俏,可即使如此,每年依舊有無數應屆生選擇奔向H市。他們有的奔着高額的人才補助,有的想要在這吃人般的社會裡面淘得一份寶藏。
可是這些都與季知節無關。
地鐵口離租的房子還有點距離,季知節一邊盤算着卡裡的錢交完房租後還剩下多少,一邊看着路旁的水果店有沒有促銷的水果。看着标價十塊錢兩個的橘子,季知節深覺這個水果也不是非要吃,藥店兩塊錢一瓶的維c性價比更高,但看着指甲邊緣長出來的倒刺,季知節決定咬咬牙買一個,敢标十塊錢肯定有它的道理,季知節如此說服自己。
比付款碼更先出現在手機界面的,是來自媽媽的視頻通話,季知節放下橘子,對着旁邊的店員不好意思笑笑。
耳機塞到耳朵裡面的一刹那,外界的熙熙攘攘就被隔離在外,隻剩下視頻那頭刺耳的聲音。
“你最近怎麼都不打電話回來,就忙成這個樣子啊,打個電話要你多長時間,你現在弄的比我們都忙了。”
屏幕裡的女人頭發枯黃,是頻繁燙染的痕迹,有些渾濁的眼睛盯着屏幕,嘴裡抱怨。
“前幾天上的夜班,白天沒空,晚上你們又睡了,今天才剛改的白班。”
季知節一邊看路一邊解釋道,“本來打算到家之後打電話給你的。”
“你還沒到家啊。”女人好像才注意到對面的情況,驚訝道。
“快了,下地鐵了已經。”
“唉,我和你爸早說了,就在家裡上班算了,你非要去H市,忙到現在都沒下班,等會回去又要做飯,忙活一下就大半夜了。”
季知節看着路邊的燈,沒作聲。
對面又傳來一道聲音,“本來就是的,非要出去闖,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家裡的醫院又不是不能進,非要跑出去。”
男人點着煙,指點道,“年紀小總覺得外面好,是不是出去了就知道不是這麼回事了,待不下去就盡早回來,你媽有個朋友,她兒子就在這邊等市立醫院當醫生,你回來也能和他認識認識,多好。”
季知節無奈道:“我才25歲,不着急相親吧。”
“哪相親了,就是認識認識,而且你想相親,人家還不一定樂意呢,人家正兒八經的醫生,你就是個小護士,看不看得上你都另說。”男人吐了口煙,看着季知節,“當時讓你學醫,你分數線又不夠,不然哪像現在這麼累。”
眼看着又要開始檢讨過去的事情,季知節連忙打斷,“行行行,我知道了,等我放假了我就回去,我要過馬路了,回頭再給你們打。”說着,季知節按下挂斷鍵,長舒一口氣。
看着已經黑下去的屏幕,季知節把手機塞進口袋,盯活着對面的紅燈,大腦放空。
才25歲就面臨相親,父母還不忘拉踩一下自己的職業,對于季知節而言,生活就是這樣一地雞毛。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從哪次選擇開始,人生好像奔着bad ending一去不複返,明明才25歲,就好像連勇氣和改變這兩個詞,都不會寫了。
“啊啊啊啊!”
身邊突然傳來一些女大學生的低聲尖叫,“那個公交車,沈瑜的生日應援。”
聽到熟悉的名字,季知節思緒堪堪回籠,視線中就闖入了一輛藍白相間的公交車,車身圖畫中的人握着立麥,穿着簡單的針織毛衣和牛仔褲,含笑看着前方,頭上灑落的亮片和挑染的藍色交相輝映,閃着細碎的光,旁邊花樣字體寫着大大的沈瑜0903生日快樂。
公交車很快駛過路口,季知節看着遠去的公交車神情恍惚。
都已經…快到他生日了嗎…
繁忙的日程讓季知節很少關注外界的事情,日曆裡也都是排班輪休,聊天列表最上面的永遠是科室裡發不完的消息,以為又要這樣過完一個月的時候,遠去的公交車好像要把人拉進刻意遺忘的現實。
“真是的,不走就别擋路啊。”
聽到後面的抱怨,季知節恍然驚覺綠燈已經亮了,急急忙忙小跑到對面。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過去的朋友紮堆出現,讓人不禁回憶起過去的高中生活。
剛到家都還沒有把包放下來,季知節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知知!你還在H市工作嗎,你記不記得我之前和你們說的,我參加了一個師姐的組,我們馬上要去H市路演啦,你想來嘛,我給你留票呀!”
聊天框的備注是“知名于導”,也是當初于落落逼着季知節改的名字。在高中時期,她就立志要當一名導演,在注重藝考的同時,也不忘兼顧文化課,最終如願考上了B市的電影學院,也是全國最好的電影學院之一。不僅如此,于落落在大學期間也不停嘗試拍攝,大學期間拍攝的一部微電影《她》,甚至還獲得了大學生電影節的獎項。
用張鏡的話來說,就是于導終于有點名副其實的樣子了。
“鏡子又不知道哪去了,真服了,各種深山老林裡面跑,壓根找不到人。”
于落落還在群裡面抱怨,氣惱着張鏡總是缺席她的重要時刻,還不忘撒嬌,半威脅半強迫季知節一定要到場。
幾乎就是喝口水的功夫,群聊消息已經跳到20+了,還都是于落落的獨角戲。
季知節不禁失笑,手指剛搭上鍵盤,就看見群聊中好久不見的第三人蹦了出來。